35众里寻他 (第2/2页)

也不敢把难民往家里引，别怪我狠心，那年头多张嘴是会要命的，兵荒马乱谁管咱老百姓死活。那天漠北的风沙尤其大，一米内看不见人影，响彻一夜的风声像鬼哭狼嚎的惨叫哀嚎，有人七嘴八舌的说这是末日，漠北的天神降罪惩罚和中原人通婚的生出的那些杂种。等第二天我睡醒，那对兄弟竟然还在，他们被一群饥肠辘辘的恶鬼包围着，昨晚有人吃人的事情发生，今天他们盯上了少年怀中病弱的弟弟，他拼命的将弟弟护在怀里，那个眼神我至今都记得。”

    碧色的眼睛凶狠、坚定、脆弱、无数种情绪反复交替，说到底不过是个青涩的孩子。群狼环伺的饿鬼，没有谁会把他们当做孩子，他们是裹腹添肚的食物。

    他们要吃孩子，叶淮之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顾危楼，关于阿南的事顾危楼从不和叶淮之主动提起，如今知道竟是从一个老者口中得知，闹饥荒那几年父亲还在帝都承袭爵位，四五岁的他并没有亲眼见证过人烹人。

    “那两个孩子要出关，他们说父亲让他们来这找人，这种世道让孩子自己来漠北找人怎么想都不对劲，我透过窗子的缝隙瞧着这一切，已经难以想象中原的战事有多惨烈了。”老者的声音似乎因为愧疚而嘶哑：“我没敢救他们，是隔壁的牛阿婆把他们放进屋子的。后来等张将军带兵回了关城，灾民才得以解决，如果没有牛阿婆那两兄弟就都死了。哥哥一路上把唯一的水和吃食都给了弟弟，那个大些的孩子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从他说话和待人接物就能看出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他说自己要去找提娅迦娜，后来就带着他弟弟的走了。”

    叶淮之的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那种时候出关城。“明提迦娅？”

    顾危楼用力按着刀的手，指节泛白：“漠北六部的女祭祀，掌管武力的医疗的，和现在漠北的最大的部族噶比亚是分支。”

    “也就是你们的母亲？”

    “算吧……”男人凝望着那个空无一物的破烂房子，平静的陈述。

    算吧？叶淮之本想再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后来隔了一年，老头子我又见到了他，只不过这次只有那个弟弟，他稍微长大了些，一位公子牵着他的手，从风沙里走出来，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天，之后就没有在回来过了，当时那个男人找我买过面，我记得很清楚，他们就住这里。”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朝什么方向去了，还有除您之外的人见过吗？”叶淮之替顾危楼问着，耳边却传来一阵撕打声。

    远远的就望见云枕戈带着关城军十几人与一伙来路不祥的家伙缠斗起来。

    “云将军！谁敢和关城军动手？”顾危楼伸手拦住想要上前帮忙的叶淮之：“你的伤还没好，带着老人家回城喊人，我去帮他！”

    顾危楼腾空跃起，身形如同鬼魅般冲入战局，那么远的距离叶淮之只能看见几个影子的缠斗。

    “铮——”瞬时，夜鹰捅穿云枕戈的匕首被一阵夹带着寒光的破风声震开。

    “该死！”来了个更强的瘟神仅仅一击夜鹰，暗暗咒骂着，千算万算没有料到会在这撞到云枕戈，他警惕性太强，短短两句交谈就让他察觉身份。

    “影七，带邢侍卫回去！”夜鹰来不及质问影一为什么不在，将昏迷的交给影七自己蓄力对上顾危楼的刀“唰”的一下，两人各被震开几步。

    刀兵金属碰撞声作响作响！

    顾危楼眼神阴晴不定的瞧着影七接过的男人，他比在清风寨大牢时要消瘦，眼睛紧紧闭着，像是在梦魇中挣扎睫毛不时颤动，双颊苍白。

    难怪叶淮之会喜欢他，哪怕是乍一见都会觉得他有种破碎的美感。

    不过人的偏见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别人总是超乎实际的严苛，宽容的尊重大多只对自己。

    辛好没让叶淮之来……

    顾危楼压下的杀心再起，燕长缨从岭南回来时跟自己提过邢刃，叶淮之为了他把计划推迟，导致现在这个王爷的位置拿的名不正言不顺。长缨腰上的伤也是他打的，饶他性命时没想起来，如果他不是林无枫养的一条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裹挟了那么人的利益，现在势必不能放过他。

    人对情感的渴求是贪婪无度的，膨胀到最后谁先动心谁先输。

    忍不住想他吗？哪怕一开始就知道结果……叶淮之我替你杀了他，心就不会再乱了。

    “云将军，他们是林无枫的人，不要放他们走！”顾危楼扬起一把黄沙迷住夜鹰，转身持刀去杀邢刃。

    杀气迸发，手腕一扬，如暗器飞剑似的大块沙石弹射出去。

    梦飞颜从坡上急滚而下，紊乱的呼吸，不争气淌下的眼泪都是苦涩他刚才受的委屈。

    他怎么会回来……如果自己能再坚强点，快些跑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吧……

    影一身材高大，墨青色的长发干净利落的束起，那双褐色眼瞳里叫嚣着死亡，穿着全黑的紧身劲装，上遍布着飞镖暗器，随便一样就能让自己死。

    他的影子压在自己身上，恐惧笼罩就像强jianian时一样，黑暗无法被驱散。

    “求你放过我，你已经捅了我两剑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行的话我再让你上一次只要你不杀我，我只想找草药带回去给我师父治病。”

    “不行。”影一缓缓抽出剑，锋利寒芒对准他的右胸心房，“你要怪就怪这个世道吧。”

    慕容尘所收的徒弟有着莫名其妙的一致。

    梦飞颜与林无枫他师出同门，两人个性截然不同，但在危机时刻一些行事作风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梦飞颜身边不带毒药，但磨成沫的药粉有的是！顺着风吹的方向他猛的一洒！

    “唔！”影一伸手捂住脸，粉末洒进眼里，发出闷哼，身子摇晃的挥剑朝梦飞颜劈去，该死这东西虽没毒可洒进眼睛却刺痛的很，最要命的是影一身上开始起红点，搔痒起来，里面有菊花蕊……他对花粉过敏。

    。影一眼前失去画面，听见梦飞颜抢马往关城逃，忍着全身起疹子的不适，努力睁开肿起的眼睛，运起轻功追去。

    梦飞颜吓得花容失色，这些杀手都是疯子吗？什么仇什么怨，来不及仔细想自己不过是洒了把清火气的艾灸粉，没有毒，他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不能让他走，被慕柯和那位先生知道了自己一定会死，眼见远处关城若隐若现，再迟一步梦飞颜就要逃了，影一不敢在迟疑，发狠将长剑毫不留情掷出，切断马腿。

    “噗！”血液喷射出来，如水墨挥洒映在沙地上，黑马前腿着地巨大的惯性把梦飞颜甩飞出去，重重的砸在沙地上。

    他身体本先天孱弱，这些年靠慕容师父的药食调理才和正常人无异，今天这反复糟蹋一趟，他已经彻底支撑不住了。

    梦飞颜平日里总是惹慕容尘生气，现在不仅药没有找到，还要不声不响的死在漠北了吗……

    影一捡起剑走过来，一个飘尘若仙的白衣人从天而降，挡在了两人身前，那人的脸被白色的斗篷遮住，但举手投足间的那份强者气场让影一清楚这个人他惹不起。

    白衣人弯腰扶起梦飞颜，给他递了枚药丸，吻他吃下，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梦飞颜褴褛到衣不蔽体的赤裸身体上，转身轻描淡写挥袖，将影一震出数米。

    “还不快回去，再晚些你的同伴就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