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跟你走的 (第1/3页)

    倘若有人对十岁出头的贺明汀说“未来你会舍不得你弟弟”，他定然回以无视，毕竟贺明汀从不屑于为解释自己的真实想法白费口舌。

    若是面对二十多岁的贺明汀，有人说未来你弟弟会喜欢你，他反倒不以为意、甚至有些自豪地打趣回去：“他不就是我养大的？喜欢我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不是兄弟间的那种喜欢呢？

    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

    然而这却不是一个荒谬的假设，正是从贺明渚口中得出的最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听得一清二楚，别无歧义。

    这简直太荒谬了。

    贺明汀死活想不明白。他不愿去否认这份感情的重量，不愿伤了一个少年赤诚的心。但对象哪怕是一位同龄的少女，一名同性，甚至是他们的某个远房堂表亲，贺明汀都能适当地予以引导。

    可被真情实感告白的那个人偏偏是他自己。

    “喜欢上亲哥哥是什么心理？”

    贺明汀深思熟虑后敲下这一行字，点击发送键，很快评论区便盖起了一层层“高楼”。

    1L：“见惯了开大招的，你这种开连招的还是太稀奇了。”

    3L：“不是，兄弟，这个弯是必须得弯的吗？”

    6L：“这可使不得啊……老父老母的命也是命啊。”

    12L：“大概率一辈子都不会察觉……不过你确定对他是爱情？”

    24L：“你哥要是直的话小心点自己的人身安全哈。”

    27L：“放下执念立地成佛。”

    ……

    所有跟帖贺明汀全扫了一遍，多是些不正经的调侃，他气得重重合上了电脑，内心郁闷不已。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他总不能为此揍贺明渚一顿，或者二话不说扫地出门。何况比武力值他还真不一定压得过贺明渚。

    看完了树洞回答也想破了脑袋，贺明汀冷静下来，开始绞尽脑汁回忆曾被他忽略的一切细枝末节。

    贺明汀想到他这些年见长的占有欲和黏人劲儿，想到他转向自己时写满直白的渴求的眼神，想到他展露的缺乏安全感的摇摇欲坠的脆弱面，想到他偶有得寸进尺的机会、小心翼翼试探得逞后忘乎所以的沉醉……

    联想到他先前的所作所为，贺明汀那自以为是补偿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些僭越了兄弟关系的亲昵被贺明渚经营得太自然，以至于贺明汀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身陷这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待到识得庐山真面目，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想转身逃走。

    但凡贺明渚倾心的是个关系不远不近的堂表亲，贺明汀还不至于如此心烦意冗。

    可当自己是主角之一，这就棘手难办了不少。

    贺明汀感到十二分的束手无策，唯有出于本能的人伦纲常守则冷脸拒绝了他。

    自那以后他们的关系仿佛一夜之间跌至冰点，彼此的交流的话语不超过十根手指头。可生活不分面子里子，等在床上各怀心事度过漫漫长夜后，太阳依旧照常升起，等该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他们的作息时间还是完美错开的。清早贺明汀悠悠转醒时，贺明渚已经出门了；夜半贺明渚洗完澡准备上床入睡，贺明汀还坚守在办公室加班血拼。

    然而祸不单行，弟弟这边的事情处理进度停滞不前，公司那边也没省心到哪儿去，更是一摊烂账。

    也就是程树在这种时候不怕死地叨扰贺明汀，甚至还敢约他出来喝酒。

    贺明汀再怎么分身乏术也硬着头皮挤出时间赴约了，毕竟他还有工作上的问题等着问程树。

    地点还是在一家路边摊。烤架上的炊烟直往程树脸上蹿，他打了个喷嚏，起身坐在朋友一侧避开烟雾攻击，嬉笑着推了推贺明汀：“你别光苦着一张脸呐。”

    “不然我还约你出来喝酒做甚？我直接在家喝碗中药调理一下得了！”

    贺明汀把装着烤串的铁盘推到他跟前：“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少对我吹胡子瞪眼的哈。”程树笑着连开了两罐啤酒，“明天我爸又赶我去澳洲了，到时想联系我都不一定有空搭理你。”

    贺明汀当然知道，正因如此他才答应程树出来给他饯行。

    程树毕业前他爸就给自己物色好了儿媳，然而程树同人家压根不来电，又驳不了双方家长的面子，只能时不时地拼一场尴尬的会面。自从得知他爸有抱孙子的心思，程树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热爱工作，恨不得一年有三百天都在外出差。

    好逃过他爸的催促和唠叨。

    他喋喋不休地讲着，贺明汀心不在焉地听，晃着手上的半罐啤酒。

    “嘿，那不是你弟嘛？”

    肩上被拍了下，贺明汀勉强收回了心神，往程树手指着的方向定睛一看，一队学生三三两两地从不远处马路对面的书店门口涌出来。倒不是因为程树眼睛尖，而是人群中那挺拔的身影尤为显眼。

    眼下正值晚高峰，街上车水马龙，闹闹哄哄挤挤攘攘的好似整日劳碌的片尾曲。学生们身着青蓝色校服，青春气息浓郁，格外亮眼。

    贺明汀远远望见弟弟站定，低头侧耳倾听身旁的女孩说话，面含笑意。背后又有两个男生追上来，相互嬉笑打闹着渐渐消失在街角，消失在了西沉的太阳的残影之下，霞光更迭成暮色。

    “和朋友玩得很好嘛。”程树点评道，“看他刚来那会儿，恨不得一辈子黏在你身上，妥妥的人形挂件。”

    “……”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现在还很黏你吗？”

    “……”

    “还是现在不怎么黏你了，反而跟同学更亲，你吃醋了？”

    贺明汀：“……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虽然我是独生子女不能感同身受，但毕竟作为家长，”程树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孩子大了，独立了，难免有戒断反应，正常。”

    贺明汀有苦说不出。但程树这家伙不光身体力行地逃避婚育，还不忘有难同当地拉人下水：“既然他都不用你cao心了，总该有时间谈个恋爱了吧？”

    “你别以为我爸好糊弄啊。上次是看你为难才善罢甘休的。这会子不知又在作什么妖，哪天人领到面前了你还搞不清状况。”

    贺明渚听罢苦涩地笑笑。程父乃一奇人也，不仅cao心工作、cao心儿子的感情进展，还有空给儿子的朋友说媒。

    但无一不被贺明汀打着哈哈挡过去了。

    “你跟那个姓宁的学妹相处得咋样？”

    贺明汀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挺好的，她是个很好的朋友。”

    “不是吧，你真打算同人家当好朋友？”程树啧啧两声。这个学妹他眼熟，也见过好几回。漂亮大方不说，最重要的是外向开朗，跟贺明汀这种要么不张嘴要么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锯嘴葫芦也能聊得风生水起，在他看来很是适配。

    “朋友就是朋友啊，”贺明汀一派无辜地摊了摊手，“朋友还能是什么？”

    “……行，你牛。”

    程树蹦了个大拇指。

    他在高中被抓过早恋，在大学也谈过好几任。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至少不是毫无经验。可贺明汀作为高中就认识、交情超过十年的好朋友，他的异性缘居然为0。

    他高中一心扑在学业上，大学时闲暇则不是在泡图书馆就是在打工赚钱还债，活得比山腰上寺庙的和尚还心如止水。

    贺明汀的孤僻不是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