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 (第1/1页)

    “阿壑回来了吗？”

    许是被江鱼念叨灵验了，这两天赫连齐一直不着家，今天与别日不同，江鱼特意叮嘱他早点回来，现在日落西山，还不见人影，江鱼在岸边望了又望，始终不见那艘熟悉的渡船，最后不得已问到了春和那里。

    “王爷不回来了，每年今天他都一个人过。”

    秋雨凉，梧桐落。

    人畜俱歇的时辰，雨打落叶的声音衬得夜色更加阒寂宁静。

    江鱼挑动一豆烛火，纸窗上映出一道孤零零的人影，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

    赫连齐就是这时候回来的，浑身湿透，带着酒意，和掩不去的沉郁悲伤，看到江鱼，失魂落魄地喊了一声，“鱼儿。”

    江鱼没有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也没有说自己已经等了两三个时辰，只是牵起赫连齐的手，带他到卧房，脱下他身上的湿衣服，换上干净的，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为他擦干头发。

    “今天是我阿爹阿娘的忌日。”赫连齐突然道。

    他在皇陵坐了一天……坐在轮椅上，从天黑坐到天黑，从晴日坐到雨夜，从孤独坐到孤独，自从他们死后，这种孤独就缠绕着他，少年时半夜惊醒，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惶恐不知何所归依。

    待到长大些，便彻夜难眠，却连辗转反侧都做不到，残废的腿将他死死地钉在床上，形同一具尸体被钉在棺材里，直到——他遇见江鱼。

    在他的身边，他能一觉到天亮，无梦，无忧。

    赫连齐抚上江鱼的脸，他合该是我的。

    江鱼叹一口气，“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明年我陪你一起去祭拜他们。”

    赫连齐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突然道，“对不起。”

    江鱼以为他说的是让自己久等的事情，“呼噜呼噜”他的头，“干嘛这么客气，过去的已经过去，想夺回家业也好，想把仇人大卸八块也好，在这之前先得把把自己活好，我想你爹娘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来，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准备了寿宴，都凉了，我去热热。”

    赫连齐抱着他不撒手。

    江鱼取笑他，“过了今天就奔三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粘人，别的也就罢了，这长寿面必须得吃，你先去床上躺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赫连齐还是，“不要。”

    看这粘人的劲儿，果然是醉了，江鱼无奈，“那怎么办？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厨房？”

    赫连齐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他们的院子里就有小厨房，江鱼埋灰续着火，这会儿加点儿柴就能起锅烧水。瓷盆里的面已经醒了好几个时辰，过分软了，江鱼揉了些生面进去，赫连齐想过来，被他拦住，“你就乖乖站在那里。”

    这人的鼻子不好，面粉呛进去有他受的。赫连齐就听话地乖乖站在那里不动，两只眼睛好像没见过人一样，一转不转地盯着江鱼不动。

    江鱼开始拉面，掌心大的一块面团被拉成长条，然后对折，拉，对折，拉……如此循环往复，一根长长的长寿面就拉好了。

    恰好这时锅中的水也开了，江鱼把面扔进去，烧热另一口锅，拿起白日炒好的rou臊子，又放下，往前走了几步，在靠门的置物架上抱下一只圆肚小坛，揭开盖儿，香味儿扑鼻而来，这是他之前卤的素臊子，又用糖和醋腌了一下，算算时间也能吃了。

    那厢，赫连齐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无辜地揉揉，然后“阿嚏阿嚏”一发不可收拾，江鱼连忙退后几步，忍俊不禁道，“我的金贵主儿，幸好你生在了大户人家，要不然可怎么养活得起，快去外面等着吧，马上就好了。”

    赫连齐“阿嚏阿嚏”着退后几步，到底不愿意离他太远，站在一颗桂花树下，隔着窗户看江鱼的侧脸。

    届时雨停风驻，满地的桂花散发出香甜的味道，甜到两人心里。

    面好了，江鱼熄了火，又等面上的热气不那么熏人了，才叫赫连齐过来，小厨房里没有坐的地方，他就把切rou的墩子推倒，至于碗，直接放在赫连齐手里，“喏，吃吧，看这上面的香菇、竹笋和木耳，这可是我从《大熙食记》里学来的观音面，吃完了菩萨就会保佑我们阿壑平平安安，福寿绵绵。”

    赫连齐身长八尺，就这样窝在一尺高的木墩子上开始嗦面，夹起面头，没放进嘴里，诧异道，“这面为何那么粗？”

    粗到什么地步呢，筷子在它面前被比成了线香。

    江鱼尴尬地挠挠脸颊，“呃……长寿面就是这样的，越粗说明命越硬，越不容易断，这样你以后就能长命百岁。”

    “哦。”赫连齐信以为真，一是酒意还未全醒，二是他已经有近二十年没过过生辰吃过寿面了。

    所以这一碗他吃的十分认真，一口一口地将面送进嘴里，没有一次断在外面，然后吃笋片，吃香菇，吃木耳，最后连汤喝个干净。

    江鱼呢，就在一旁看着他吃。

    一种比桂花更甜的味道在两人中间纠缠涌动。

    这时，江鱼突然变出一个红木雕花盒子，呈到赫连齐面前，“噔噔噔！生日礼物，快打开来看看。

    生日礼物？赫连齐接过来，照他的话打开。

    里面有一本书，一个小瓷瓶。

    书的青皮上写“锻体诀”，瓷瓶的白纸上书“洗精伐髓丹”。

    听起来像是话本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赫连齐打开书翻了几页，醉意惊散，手竟忍不住颤抖，“这是？”

    江鱼曲起食指，抠抠眉尾，“嗯……那个，刚看过一部话本，就随手起了这两个名字，实际没有那么夸张了，我自己琢磨的功法，配上瓶子里的药丸，应该可以在短时间内培养一批自己的人手……”

    “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那天不小心听到你们说话……你不是想夺回家业吗，借助别人的势力难免受掣肘，有自己的人手总是好的唔——”

    赫连齐突然站起身，封住他的唇，死死地封住，攫取他的每一寸呼吸，吞噬他的每一点津液，疯狂地想把这个人揉进自己身体。

    绵长的吻过后，江鱼大喘着气道，“你也别太高兴，不是没有缺点的，这药能激发人的潜力，虽然我已经尽力把后遗症减轻到不损害他们的性命，但再想往上突破也几乎不可能了，你让人练的时候可要说清楚了，不要瞒着人家。”

    赫连齐忍不住抱紧他，他的鱼儿太善良了，也太天真了，他以为像他这样十年就能打败战神江重山、横扫匈奴王庭的武学奇才很多吗，千载难逢耳！

    寻常人穷其一生，能摸到内功武学的门槛已经是大幸，就连他，腿伤痊愈的这两年，每日苦练不辍，也才刚刚蓄起内力，其中大半还要归功于江鱼“温兰族”人的血液。

    而盒子里这部功法，这些丹药，能让一个普通人在数月之内成为堪比大内侍卫的高手，代价仅仅是不能再有突破，鱼儿啊鱼儿，你知不知道自己拿出来的东西有多珍贵？

    赫连齐几乎把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江鱼锤他，“快松手，我要被你勒死了。”

    赫连齐的回应是将人抗在肩上。

    江鱼气道，“你不是醉了吗？”

    “醒了！”

    “今天可是你父母的忌日。”

    “他们会乐意的。”

    “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