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蛇信 (第1/3页)

    破碎泡影中，有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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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托马，你听说了吗，”托马和小春坐在仆人宿舍外的走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那个超凶的主管被辞退了！”

    托马印象颇深，在典礼那晚，因为他给绫人做水馒头而揍了自己。再往前一点的记忆，就是主管满脸横rou，带着发酵的口气大声呵斥他们工作的样子，似乎他们休歇一秒，他就会损失五千摩拉一样。托马暗爽，恶人有恶报，终于不用挨批了。

    “我今天刚起床，就听到少爷在中堂骂他，还把文件甩他头上，可真解气。”小春说着，两手不自禁地做出摔东西的动作，模仿当时的情形。

    托马咯咯笑起来，尔后顿住一秒。他记得绫人成年礼的那个夜晚，绫人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眼里似乎有团无名火。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呢，托马窃喜，嘴角上扬，又欲盖弥彰地抬起手遮掩。

    小春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但没说什么。她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其实，我也要走了。”

    “是去蒙德的船。两个时辰后就启航。”她返身回房，把放在门口的行李拖出来。

    “这么快？”托马想起小春在夏日祭分享的故事，好像就在昨天。

    “之前典礼上的异象，你也听大家讨论了吧......虽然我不是那么迷信的人，但是总有不好的预感。”

    “而且摩拉也差不多够了，我当掉几个首饰，东拼西凑，买了船票还有点余裕。”

    托马只是听着，犹疑着该如何回应。他该说“那就再见了”？还是说“这决定很棒，我支持你。”......在他发愣时，小春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好啦，快陪我去码头。古田管家人善，给我们俩放了半天假。”托马还在回味着天降的假期，就被小春推出了神里屋敷。

    路上一辆马车停着。托马睁大眼睛，住了脚步。

    “上去吧，这是我最后一天在稻妻了，挥霍一点也没事。”小春和马车夫打了招呼，把行李塞进座位底下，跃身坐上棉质的软垫。托马握着顶篷连接底座的栏杆，爬上车厢，凹凸不平的雕花给他的手掌带来新奇的感受。他拍拍屁股下的坐垫，似乎不敢相信有如此柔软的材料。

    马车夫一摆缰绳，褐红皮毛的牲畜从鼻孔喷出气流，嘶鸣着抬起蹄子，“啪嗒啪嗒”地在道路上开始奔跑。

    马车比走路快不少，小春和托马到码头时，勘定奉行的人才刚刚开始检票。码头的人其实不算多。稻妻人比较恋家，鲜少坐船旅行。小春掏出一张薄薄的纸，官员印上红章，留存票根，就成了同稻妻的告别，一张自由的通行证。

    托马拥抱小春，相处了许久的好友，要说再见时还是不免感伤。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小春撩了撩额边的碎发，吞下几分哽咽，“等到了蒙德，我就给你写信，告诉你我们冒险的见闻。”

    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从自己的背包里翻找出一本小册，摊开，取出用简易手法压制的干花。“蒲公英。记得吗？夏日祭那晚，差点就从信里飘走了，幸好你帮我抓住。”她把扁平的蒲公英捏捏松，递给托马，“我猜你也许会想家，喏，蒙德的特产。放在我这里也没用。”

    托马小心地接过那株略略泛黄的蒲公英，白色的绒毛虚停在绿茎上。轻轻吹口气就可以让它们飘得很远。他不知道该放在哪，于是就傻傻地用左手捻着，右手向登上甲板的小春挥舞。

    “再见了，托马！”

    “再见——一定记得写信！”

    少女用力地点点头，发丝和眼珠都是普通的黑，转身没入稻妻人群中。一眨眼就分辨不清了。

    托马目送扬帆的船只消失在天边，他靠在码头的杆栏上，手里握着那株蒲公英。蒙德。他不免想起自己的母亲和那处的友人们，心里忽地涌起忧愁。小春前往追寻她的梦想与爱情了，而他还被困在这座陌生的海岛上。托马把蒲公英凑到唇边，意欲把自己的思念传递给彼岸的故乡。

    刚想吹，又停住了。

    他对稻妻不能说完全没有依恋，因为此时神里绫人的面容忽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蓝发柔顺，眉眼弯弯，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脑袋，用温柔的嗓音说道：

    “托马，留在我身边吧。”

    他最后还是没有吹散蒲公英籽，把那株植物放进小包里，跑回了神里屋敷。因为舍不得雇马车，离岛到稻妻城郊的距离也不算短，等托马到达目的地，已是大汗淋漓。

    看着升到头顶的太阳，他落寞地想，好吧，半天假期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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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地的宣纸。虽是白日，但房间的主人将门窗紧闭，拉上窗帘，灰暗的空间里只有一盏油灯在摇曳光亮。藤木坐在桌前，伏案疾笔。面前是几张用来誊写的草纸，他捏紧笔杆，努力地模仿墙上贴着的谁人签名。

    毫毛轻挥，又在末尾重重点上一笔。“还是不像啊。”藤木叹口气，把这张纸往身后一扔，靠着椅背按揉眼周肌rou。自从在奉行年会上收到父亲传递的紧急信息后，他就加快了进度，没日没夜地在房间里练习笔迹。数日的通宵给他眼白染上血丝，疼痛异常，只好先行休息。

    很快，消散的紧张感又重新涌上，揉捏着他的胃部。不知何时会到来搜查的天领奉行，像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催促着他尽快实施计划。怎么办怎么办，已经练了三天了还不行，要是到时候露馅就完了。必须再快点，快点快快快——藤木心跳加速，脑袋里充斥着血流汹涌而过的响声。焦虑像是海底的水，压迫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他想呕，却只是干咳，生理盐水被逼出眼角，肠胃开始不合时宜地发响。他捂着肚子艰难起身，“可恶，又是腹泻吗......”他狠狠地握紧腹部的衣服，控诉着自己虚弱多病的身躯。

    藤木扶着墙，从卧室里挪出，碎步快走向茅房。

    来不及关门。微风吹过，卷着一张纸片飘到了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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