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醋是冲他泼来的 (第2/2页)

庭那唾手可得的欧陆当场就化为了泡影。

    周沿庭有苦说不出，有段时间天天跑来找郁晚洲含沙射影地长吁短叹，在他身上刮了一层油脂才气蔫，满心苦楚地接受了这个现实。现在他听说有人开欧陆出来跑出租，心底的酸水直接化成了一滩硫酸隔空泼在那辆欧陆上。

    郁晚洲笑着挂了电话，发现魏策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看他一眼，被绕城高速沿途路灯交替照亮的脸上像结了层冰霜。

    郁晚洲意识到醋瓶子要倒，当作没看见，转头往窗外看，魏策却问，“这么开心，朋友的电话？”

    这话是明知故问。郁晚洲被迎面而来的酸味呛到了，想打开车窗透透气，又想想这回的醋是专门冲他泼来的，夜风恐怕吹不走，也就作罢。

    “刚才一起吃饭的朋友，问我打上车了没有。”

    魏策问，“周沿庭？”

    郁晚洲没想到他猜得这么准。

    魏策知道周沿庭不奇怪，毕竟周沿庭和他们读同一所高中。更大的可能是魏策调查过他，这完全像是魏策能干得出来的事，郁晚洲既不意外，也不觉得值得生气。

    但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猜的。”

    魏策打了转向灯，平稳地快速超车，“上次也是他出去找你聊天，把你带走。”他冷淡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朋友很关心你啊。”

    郁晚洲被这口醋迎面泼了一头，默默抹了一把脸，“奇怪吗，你没被朋友关心过？”

    “和周沿庭比起来，可能是差了点。”

    魏策那种冰冷而平静的语气赋予了周沿庭的名字一种异样的意味，活像是刽子手在行刑前仔细确认名单，郁晚洲因此皱了皱眉，声音仍很平和，“你什么意思？”

    魏策开着车，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没什么。既然是你的好朋友，有点好奇，想认识一下。”

    他这话有缓和气氛的意思，郁晚洲反而因此谈兴大减。

    魏策是不是真的只是想认识他的朋友，从重逢那天晚上对周沿庭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但郁晚洲不是说话刻薄的人，因此没有翻起旧账。

    这番谈话背后的缘故，他们心里都清楚，挑不挑明，反正就那回事。魏策却忽然说起了场面话，就像两人本来隔了一层纸说话，虽然没戳破，但彼此都心领神会，其中一个人却突然搬了张屏风来，就着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开始演戏，于是原本只需要穿透纸背就能传达的字句，变得蜿蜒曲折起来。

    郁晚洲能应付这些场面话，但不喜欢。魏策不是必须应酬的人，因此他沉默了。

    魏策又问，“周沿庭初中就跟你同班了吧，你们一直关系很好？”

    “还行，是挺好的。”郁晚洲意兴阑珊，转头看向窗外，“我想睡一觉。”

    他结束对话的意图明显，魏策不说话了。

    车从交替的路灯光下穿过，车窗上偶尔会投出魏策的侧脸，看不出他的脸色，但能感觉到那种竭力克制自己的冰冷的僵硬感。

    郁晚洲猜不透魏策在想什么，无论在想什么，魏策心里必然都很不舒坦，可能是那坛醋堵在喉咙里难以咽下去，又被倒灌了一口，也可能是意识到郁晚洲因为他那番话而兴致索然，却无从化解。但郁晚洲此时不是那么想说话，而且车里的气氛令他如坐针毡，他闭上了眼睛。

    郁晚洲一直没有睡着，魏策也没有再开口。

    欧陆在安静中驶出外环高速，转入市郊的新区。

    这里远不如唐家府所在的岳宁区热闹繁华，也不像西平街所在的老城区宁静厚重，即使是在闷热的夏天傍晚，人烟车流稀少的宽阔街区也显示出清冷萧条来。

    魏策把车停在郁晚洲公寓楼的地下车库里。

    他停了车，又没开车门锁。郁晚洲看见了他的欲言又止，耐心地等了等，但见他似乎又不打算说话，就示意他打开车门锁。

    魏策没耍什么花样，把车门锁打开了，沉默地看着他。

    郁晚洲打开车门，要下车前犹豫一瞬，又重新把车门关上，想着还是和魏策客气几句话再走。但他还没开口，魏策迅速地抓住了最后一次机会。

    他直视着郁晚洲，缓慢道，“我没有要干涉你和朋友来往、还有你的生活的意思。”停顿片刻后，又郑重其事道，“小洲，对不起。”

    郁晚洲喉头一哽，没有说话，无声地注视着魏策。

    他曾经想要与之结婚的初恋，穿着一身工作结束后还没换下来的西装，被车库的灯光和阴影交错覆盖的眼下还有点疲惫的青色，正沙哑着声音向他道歉。如果没有那七八年，郁晚洲想，他会吻一下魏策的。

    但如果没有那七八年，魏策就不会在问起那通电话时，遮掩着说是要认识他的新朋友了。

    魏策在他的注视中把安全带解开，探过身来。郁晚洲不知道他是不是辨认出自己内心正在剧烈摇摆，因而再次果断地抓住机会。如果魏策这时候靠过来吻他，他不会躲开。

    但魏策探过大半个身，把他身侧副驾的车门打开，然后重新坐回驾驶座中。

    郁晚洲调转视线跟着他的动作，发现他没有下一步之后，又看了看打开的车门，听见魏策说，“小洲，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温柔。”

    郁晚洲转回脸，将目光落在魏策脸上。

    “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魏策笑了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叫去给你带粥，我还送你回来，所以对我有点内疚？”

    郁晚洲被说中心事，一声不吭。但魏策也不需要靠他的反应来判断推测的真假。

    “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是真缺这两口粥，还是因为知道我想见你才回的信息，我心里没这点数吗。”

    “……”

    “我又把你惹心烦了。”魏策轻轻叹了一口气，“别纠结了，早点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