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1/1页)

    “去给孙太后请安。”我迷迷糊糊不耐烦的说道。

    他啧了一声，随后拍了拍我的背。

    “总去找她作甚。”

    “那我干什么，坐在院子里等死么。”我被他搞得清醒了，有些恼怒道。

    他把我搂进怀中，不让我动弹。

    “你想去江南么？”

    “你不要管我。”我更加恼怒，平常此时我已经睡得香甜了，今日却被他屡屡打扰。

    他忽然欺身堵上了我的嘴，我大惊失色，用手抵在他胸前，试图推开他，可惜我力气没他十分之一，竟只被他当成情趣。

    良久，我实在被吻得喘不过气，他才放开我。

    “清清，你怎么不给我下蛊？”他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

    我软在他怀中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归西。

    “我不会下蛊。”又过了许久，我才轻轻的说道。

    苏璟的意思是问我怎么不下蛊杀了他们。

    我不太会下杀人的蛊，我只会下情蛊，我族每个人要养着情蛊。

    可我的情蛊已经没了。

    还不知道下给谁了。

    我的记忆有残缺，这是我很早就清楚的事，比如我为何没了情蛊，为什么弄错了性别。

    他拍了拍我的背，像是哄小孩似的。

    第二日醒来，又是正午。

    我用过午膳，坐在树下的太师椅，那些宫女太监总是喜欢让我在太阳底下晒着，可我讨厌阳光。

    我的眼睛只能看到淡淡的光，朦朦胧胧，让我心烦的很，可他们总说我需要晒晒太阳，这样才不至于骨质疏松。

    如果我一辈子就这样在微弱的光中度过，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时李世安问我要不要去找孙太后。

    我想了想，觉得干坐着也无趣，还不如出来逛逛，于是我摇了摇铃铛。

    我最近又不想说话了，总是有种无力感，浑身剧痛，仿佛又回到了先前在军营的时候，可这次疼的不同往日，更加剧烈。

    我坐在轮椅上，感受着凉风拂面，那种拂面而来的萧瑟感，让我因为疼痛而昏沉的头微微清醒了些。

    我大限将至了。

    活了十六年，我已知足，知足的不能再知足了，这种每天活在痛苦之中的日子，谁又愿意长留呢。

    不过是苦痛罢。

    十一仿佛察觉了我身上的不同。

    “要让柳如意来么。”

    我摇了摇头，那是我的太医。

    我听见他叹了声气。

    “我不日便要走了。”

    我知道他快要走了，就在最近。

    “我要回昆仑了，要不要我为你掌一盏长明灯？”

    我笑了笑，开口道：“说不定你还没到昆仑，我就要先比你上西天了。”

    许是我太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我并不知道十一的名字是什么，我在小时候看见他挥出了十一剑，所以他便称作十一了。

    而且我并不希望我讲他原本的名字剥夺，也不想让他不情愿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说要护我一生，可现在他要走了，虽然我对当时他的誓言并不放在心上，我还是有些恼怒了。

    “我的誓言不会打破，我说到便是要做到。”

    又有一阵风来了，带来了一片枫叶落在我的肩膀。

    “你说的也是实话，我也马上就要死了。”我淡淡的说道。

    他无言。

    “你定能长命，沈宁。”

    宁是我的乳名。

    我爹为我起了这个乳名，想让我一辈子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没大没小。”我笑了笑。

    关于我和十一的故事，那还要很多笔墨去叙述，以后再慢慢说罢。

    到了孙太后的宫院。

    “太后在佛堂。”那姑姑对我说。

    我又被推进了佛堂，只剩下我和孙太后两人。

    我看不到那古朴的神像，自然生不出敬畏之心。

    孙太后也只是做做面子罢。

    “我感觉我要死了。”

    过了良久，我开口道。

    “嗯。”她应该是在抄经。

    “死了你要送送我。”

    “嗯。”

    “你得把我带回苗疆。”

    她这次没回应。

    “你得活着回去。”

    她这次声音带着凉意说道。

    “你就算天天拜佛，佛祖也保佑不了我长生。”

    她哼了一声。

    “谁说是给你拜的。”

    “那就不就是了么，你给谁拜，谁也长生不了，还不如不拜。”我懒洋洋的说道。

    她又不说话了。

    我从小受过的伤太多，多到我已经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受伤，我并不会自恋的觉得自己是个善良温柔的小公子，恰恰相反，我是个心狠手辣的。

    孙太后说我小小年纪心思过重，手上的人血都不知道沾了多少。

    可我已经忘记了做这一切为了什么了。

    我重新开始审视自己。

    “在想什么？”

    孙太后一身檀香，可我知道，这遮不住她身上那浓厚的毒香。

    “我不想去江南，我想回苗疆。”

    我有些撒娇的说。

    她走过来坐在我边，搂住我的肩膀，我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有些昏沉。

    “等事情都过去了，阿姑就带你回去看蝴蝶花。”

    我想点头，可怎么也没有力气，只能闭上眼睛。

    我身上软绵绵的，怎么也提不起来力气，可能听见人说话，过了许久，我听见孙太后说：“你想好了？”

    “嗯。”是十一的声音。

    “既然你做了决定，我也不好阻拦，只是你之后，就不能下山了。”

    “无妨，本来我也不应下山了。”

    之后我便被人拿起了左手，搂起了袖子，应该是十一，我能感受到他手上握剑的薄碱。

    “有点疼，忍着点。”

    孙太后捂上了我的眼睛。

    我有些想笑，总是有人把我当小孩子，可是我也看不见，捂眼睛作甚。

    还没等我做好准备，一阵刺痛传来，我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只能在黑暗中忍受这痛苦。

    过了一炷香后，我已满身大汗，泪流了满脸。

    “好了，阿宁。”

    十一又将一个暖暖的东西塞在我手中，那应该是个暖玉。

    “我要走了，如果不如意，拿着这个，摔碎，我们便会再次相见。”

    我不想再次相见了。

    我最后也不知道十一长什么模样。

    孙太后等十一走了，唤来我身边的小太监。

    “公子又发热了，带他回去歇着吧。”

    我确实发起了热，仿佛要把我魂魄燃尽的热。

    自那之后，我一连病了十几日，太医都束手无策。

    我昏沉时总是觉得有人来看着我，我知道那是苏璟和苏和，可我醒不来，烧退了，我也不想醒来。

    醒来我就要继续面对那些让我悲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