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板条店与惜字亭 (第1/1页)

    《第五章?板条店与惜字亭》

    这群土木夜间部的学生，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一场局部风灾。

    四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地挤进泰安路上一间朴实的小板条店，气势如同进香团巡境，排场大得吓人。

    老板娘一抬头，本来还笑脸迎人，看到门外那人cHa0愣了一秒，然後抖了一下：「这……这全是你们班的？」

    老师笑笑拍拍她肩膀：「是啊，今天特地带他们来品尝一下道地的板条。」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人群「唰」地涌进店里，连带把门口的招牌旗都撞得打结了。

    狭小的空间瞬间爆满，连冰箱上都有人坐着。

    座位不够？没关系，有人自动端来厨房门口的桶子当椅子，有人直接蹲地开吃。

    「板条来罗——！」

    「老板我要两碗！我要乾的加辣！」

    「我汤都还没喝一口你就来抢——喂那是我的筷子啦！」

    场面混乱程度直b午间百货周年庆，唯一不同的是——这里不是人抢货，是货被人抢光。

    汤勺从进场第一分钟就没停过，老板额头的汗水像水龙头一样流个不停，手抖到筷子都夹不稳。

    老师坐在最边角的位置，拿着汤匙静静看着这些学生……像饿了十天的猎豹群。

    他微笑、点头、还安慰老板娘：「他们平常上班辛苦啦，难得聚聚嘛……」

    下一秒，一个学生从後面冲出来喊：「还有没有炸酱口味的？那边那桌抢走四碗了啦！」

    老师的笑僵住。

    他放下汤匙，抬头望向老板，後者正眼神空洞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板条锅底。

    两人默契对视了一眼——这个月白g了。

    不到半小时，店内板条售罄，老板掏出一个牌子挂在门边：今日已售完，敬请见谅。

    而门外还有三名学生在看菜单，扼腕大叹：「早知道刚刚先冲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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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後，老师带着满足又吵闹的一群人走到不远处的惜字亭。

    古sE古香的亭子静静伫立於树影下，像是被一整天的日头晒得沉睡了。

    老师站在碑前，望着残破的亭身，语气忽然放缓了。

    「这里啊，叫惜字亭。以前的人认为文字是圣贤之道，不敢乱扔、乱踩，连废纸也要焚化供奉……」

    「所以不能乱写情书吗？」有学生cHa嘴。

    「你写那种东西，焚都焚不乾净。」旁边有人笑喷。

    老师无奈地摇摇头：「我是说——过去的人，把文字当信仰。那时家里长辈看到我们坐到报纸，是会拿藤条打人的。」

    俊一听到这，眼神忽地收敛起来，低声对站在他身边的顺宏说：

    「我懂……小时候，我爸也一样。我坐到一张报纸，被他抓起来打到哭，还叫我念字有灵，书当敬。」

    顺宏笑了笑，没说话，但他的眼神，也悄悄深了几分。

    这群原本嘻闹的学生，在亭边停下脚步，短短几分钟，彷佛也从板条的炊烟里，闻到了一点时代的气味。

    不喧哗，不狂笑，只静静站着听，风吹树影沙沙作响，一如老时光悠悠拂过他们肩头。

    老师的声音在惜字亭下落定，学生们的笑闹渐渐停歇。

    就在这时，一道清澈的水声从旁边传来。

    俊一转头，看见亭旁正潺潺流过一条水圳，细长如线，像极了一笔柔和的毛笔笔划，静静地g勒过这片土地的脉络。

    「你们知道吗？」老师的声音又响起，这回更温柔了些：「这条水圳，从日治时期就有了。」

    大家顺着老师的手势望去，那条水圳不宽，却沿着石砌渠道蜿蜒伸远，偶有几片落叶飘在水面，被水缓缓送走。

    「它是当年美浓农田的命脉，早期居民靠它灌溉、养鱼、洗衣……是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一种乡土的温柔。」

    老师眼神飘远，像在回忆什麽。

    「我小时候，放学後最喜欢沿着水圳走路回家，边走边踢石子。夏天啊，就跳进去泡脚，有时还会跟朋友泼水打闹……」

    几个同学低笑出声，有人喃喃：「老师以前也顽皮哦？」

    「我年轻时皮得很啊。」老师笑了笑，又收回目光。

    「但现在……你们看，这水圳还在，但会停下来看看它的人，少了。」

    空气静了片刻。

    学生们顺着水声望去，有人弯下身掬了一把水，有人静静坐在石阶上发呆。

    俊一轻声道：「像这样流过几代人生活的水……真的蛮美的。」

    佩君在他身後点了点头：「有时候我们走太快，都没注意过脚边还有这些故事。」

    「我们现在是慢下来了，但等一下可能又要乱了……」顺宏在旁边打趣，大家又笑起来。

    但这次，笑声轻了许多，像风吹过水面一样，轻轻的，柔柔的，没有破坏什麽，只留下了涟漪。

    从惜字亭与水圳缓步走回老师家的路上，傍晚的风带点山野的清凉，吹散了一整日的炊烟与SaO动。

    三合院前，人cHa0再度聚集。

    不同的是，这次学生们总算「良心未泯」，自发地捡起塑胶椅、扫地、洗锅、擦烤架，甚至连焦黑的铁网都用钢刷刮了两下。顺宏还认真地把被他拆下的木柱「大致」归位，用竹签绑起来——虽然绑得有点像美术作业。

    「欸我真的觉得我们这群人其实不错耶，烤完还会收尾。」

    「那是因为老师家太可怜了，不收怕良心痛。」

    有人这样说，结果被其他人笑喷：「你也知道自己会痛喔？」

    老师与师母站在门口送客，嘴角笑笑，眼神复杂。

    「今天真的谢谢你们来玩……下次……下次……」老师顿了顿，笑容僵了三秒。

    「下次是不是不要约来烤r0U了……改吃流水席算了，至少不用拆我家……」

    学生们一阵哄笑。

    师母在旁补刀：「他中午就该听我的，直接带去吃板条。你看你看，院子焦的焦、柱子断的断，连阿h家犬都躲到米缸里还不敢出来。」

    「牠现在都不信人类了……」老师补了一句，引得全场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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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车後，车队恢复秩序。

    大部分人靠在椅背上开始昏睡，板条吃饱、热闹过後，疲倦正好趁虚而入。

    但这时，副驾上的小君忽然转过头，眼神清亮，声音不大，却特别坚定。

    「欸——不如我们去h蝶翠谷吧？就在附近不是吗？我听说那边很美欸～而且现在太yAn还高挂，风景一定很漂亮！」

    俊一看了看表，眉头微皱：「都快四点了耶……去的话，可能回来天就黑了。」

    小君撇撇嘴，一脸不服：「我查过了，那边有小路可以走，还不远。再说啦～反正你车也够大，走到哪都能开进去！」

    小华从後座探出头来，看了看小君，又看了看俊一，两人心领神会地对望了一眼。

    「要去吗?」小华小声说。

    「嗯。」俊一无奈点头。

    ——那熟悉的气场，那不容挑战的语调，那「我决定就是你决定」的老爷风范。

    小君的前世魂，明显上身了。

    於是，车子缓缓转弯，离开原本的回程路线。

    往哪里？

    h蝶翠谷。那里风景宜人、山道幽静、人烟罕至。

    而三人的命运，就在这看似轻巧的一个弯道里，悄悄踏上了无法预知的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