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水剑_第四十二章 醉花馆内(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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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醉花馆内(下) (第3/3页)

去不妥。”

    韩山道瞥了他一眼,道:“少主去了才不妥。”

    少主。他又在心里将这两字默念一次。这是他父亲留给他最后一个无形的惩罚。在他将剑锋刺进他此生挚友的心脏赎清他过去犯下的罪行之前,他永远只能是清泉山庄的“少”主。

    他沉默地点点头,暗卫得令而去。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鸟鸣声,原来是赤君子,它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展翅在两人头顶盘旋了几圈,落到了对面院中的树上。

    “这鸟王倒是真认人。”韩山道抬头冲赤君子无奈摆了摆手,“烦请往旁边避一避,我们这里有要紧事。”

    赤君子不理他,反倒饶有兴趣站在高处打量着他们,像是在判断这里发生的事情。忽然,它腾空而起,长啸一声,惊起了周围一圈的鸟群。数十支各色花样的鸟雀从树丛中惊起,扑棱着翅膀黑压压盘旋而出,众犬狂吠,鸡棚里的鸡打鸣不止。这样的动静,莫说是不过一院之隔的楚云七,即便是站在数里之外的码头都很难忽视。

    “这是怎么了?”韩山道被吓了一跳,紧张地左右张望着,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足以引发这场sao动的缘由。这时,右院传来一阵动静,这一回是人的动静。几个暗卫从右院鱼跃而出,朝着西边追去,只留一个回来复命,说见着人了,但是有个暗卫被鸟儿惊到弄出点动静,结果人跑了。

    段临风抬头看着盘旋不止的鸟群和立在枝头的赤君子,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回礼,是赤君子对他先前举动的回报。

    “看见样貌了吗?”一旁的韩山道急急盘问。

    “没……”暗卫小心地看了段临风一眼,“但是那轻功身法像极……像极……那个……”

    “楚云七。”韩山道替他补完了这句话。

    “是。”暗卫干脆咬牙承认了。

    “有多确定?”韩山道又问。

    暗卫又看了段临风一眼,垂下头狠心答道:“八九分。”

    “嗯,知道了,退下吧,有新情况再报。”韩山道淡淡回了一句,他的语气此刻尚听不出任何情绪,这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段临风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预兆。

    暗卫再次领命退下。

    “跟我来。”韩山道对段临风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推开醉花馆的门,一路往花园深处走,最后在一处三面封闭的回廊中停了下来,段临风正欲开口,韩山道突然毫无预兆地拔出了剑,直直对着段临风刺过来。

    “你究竟是谁!少主在哪里!”他低吼道,剑气中已经带了一丝狠绝杀意。

    段临风大惊,连忙拿剑鞘去挡,兵刃相撞,发出一声脆响,然而韩山道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他反手一扭,又连出三招,招招冲着段临风的要害而去。段临风起先不愿拔剑反击,只能以剑鞘勉强防守,韩山道却没有一丝收手的意思,反倒越攻越凶,非要逼他出手不可。段临风知道韩山道的性子,他认定一件事就很难改观,如今他一心认为段临风是假扮的,这样打下去只是无谓内耗,无奈之下,他只得抽剑出鞘,以剑锋将将点住韩山道的手腕。

    这是清泉剑法中最举重若轻的一招,叫作“千钧一点”,是段天问独创的招数,至今也只有段临风能学得九分。韩山道终于停了手,他谨慎地盯着段临风,像是要用目光将他烧穿一个洞来:“如果你是段临风,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事已至此,再欺瞒下去也没有意义,段临风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韩山道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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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临风垂下眼眸:“我……相信他。”

    韩山道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了脾气,又问道:“那你再告诉我,那女人是谁,她去哪里了?”

    段临风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流窜在外的颜寄欢,只好承认道:“……她是楚云七的朋友。我不知她去哪里了。”

    韩山道忽然反应过来:“阿欢……?她难道就是大闹白马镖局那个颜寄欢?”

    段临风点了点头。

    “段临风,我看你是快失心疯了!”韩山道将剑往地下一扔,气得几乎失语,“楚云七是个什么东西,竟能让你这样背师弃祖自毁声誉地帮他!他杀了你父亲啊!饶他一遍还不够吗!”

    段临风低声道:“我知道说再多都像是诡辩,但此事并非师叔所见那样简单,父亲遇害一事另有凶手。”

    韩山道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道:“你昏了头了是不是!他自然会这样对你说!哪个凶手会把杀字写在脸上!上一次你保证你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结果呢!”

    段临风只能用最简单的话来争取韩山道的信任:“楚云七有庄主之玉!他的双龙镖和我的佩玉材质是一样的。”

    “庄主之玉?”韩山道眼中闪过一丝的迟疑,但那样的神情很快就被厌恶取代了,“他又编了什么瞎话来骗人?他的双龙镖我见过,不过就是普通的白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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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普通的白玉石!”段临风说,“他有一块从未用过的寒玉,那是他母亲的遗物。即便是他都不可能用这样的事开玩笑。”

    “你了解的不过是他装出来的样子!”韩山道冷冷一笑,“这三年他有太多时间来筹谋一场完美的骗局来重赢你的信任,记住他是个惯会诡辩的骗子,信一次是天真,两次是愚蠢!”

    “但是……”段临风咬紧了牙,他发现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就像他最初猜想的那样,韩山道恨楚云七入骨,他不会相信任何一丝楚云七无辜的可能性。不仅如此,恐怕现在站在院子里的、躺在病床上的、走在山林里的、远在清泉山庄的每一个人,只要曾经经历过三年前那些事,见过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被楚云七带入深渊,都会毫不犹豫和韩山道得出一样的结论——他是一个无能又轻信的领袖,被自己的杀父仇人骗到一败涂地却还是执迷不悟。

    而到了这一刻,即便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他这样盲目地相信楚云七、袒护楚云七,甚至赔上自己的声誉和前途去帮他,究竟是为了那虚无缥缈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真相”,还是仅仅因为直到现在他都贪恋着他们相处的时光。

    也许金白晓说的没错,他根本不配做清泉山庄的庄主,也不配做段天问的儿子,他连哥哥都做不好,如果当初他有勇气站出来反抗自己的父亲,或许段临霜现在仍是清泉山庄无忧无虑的二小姐。

    最后,他只能将责任重新揽回自己身上:“总之,师叔只要信我这一回,我可以承担这个风险。”

    “你承担不起。”韩山道斩钉截铁打断他,声音冷漠得可怕,“到此为止吧。少主到底还是太年轻,不识人间险恶,这几日我会多派人手看守右院,不会再给那疯子接触少主的机会。”

    段临风捏紧了剑,半晌,忽然道:“师叔不明白,我才是疯的那个。”

    韩山道不解地看他。段临风推开韩山道往外走去,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有时我希望那天晚上死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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