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茧_肆 - 山雨 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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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 - 山雨 5 (第2/2页)

出些物质与安慰,甚至愧疚感也会在往后的几年里烟消云散。

    我猜想,先生可能是在情海里太痛了。于是爬上岸来,寻找温暖。我恰好成为创可贴,帮先生止了血,消了肿。这样以来,撕掉就好了,不能一直带着创可贴走下去,得不到空气,伤口也会化脓。

    先生说,我让您活得更真实,然而先生却是狗的梦,永远都是,只能如此。

    我很喜欢的两部电影:《画皮》和《艺伎回忆录》。除了觉得很美之外,故事本身曾感动我无数次。然而,如今再看,何来的感动,明明都是辛酸与挣扎。我又何尝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很纯粹,只是掌控与沟通。这些,先生的确给了我,但同时在我的底线上放置了一块千斤重的秤砣。然而先生一个拥抱,又彻底把我困死在断头断尾的桥上。我断然不敢直接跳下去,但脚下的平面,也是摇摇欲坠。先生不是水泥柱。也不是指南针。实在令人惊恐无措。

    作为先生的奴,我不愿看先生也为我如此挣扎与焦虑,写每一个字,心都在不住地颤抖。然而作为人,我必须得坚守原则与自我。但先生在乱来,完全不预估后果与风险,甚至想过把我绑缚在身边,这不是想法,是空梦。

    只问一个问题。若山雨欲来,先生当如何?】

    如果这封信写在纸上,纸面上大约铺满小纯的泪渍。她终于勇敢了一次,不仅仅是因为她无法接受淮丘的已婚身份,更是无法接受自己作为第三者生活在这个本就肮脏的世界里。可真的太痛了,她好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冬天的漫天大雪里,春天尚未来临,一切虽然平淡,甚至有点乏味,但好歹可以麻木地活下去。如今,生命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她好喜欢好喜欢的人。她无法否认,淮丘给予她的关注和安慰,是她到此为止的岁月里从不曾得到过的。

    命运何故如此残酷?她好不容易在荒诞与虚无里,找到了一点点出路和动力,却在花未开时骤然凋落。话已然说出口,可她依然无法想象,那些已经在脑海里构建好的画面,究竟要如何破碎。他曾经说,允许她在自己面前做真正的自己,事到如今,那个所谓的“本我”呢?还未出现,便要被扼死,只怕有太多不甘。

    小纯真的束手无策了,她好似一块躺在砧板上的鱼,掏空了心肺,却又要被投进大海。

    这半个月以来,小纯的眼睛一直肿着。那年的高考被推迟到了七月,六月末的时候,所有的课都结束了,大部分时间被安排自习。自习时,小纯总是一个人躲在教学楼的顶楼,顶楼再往上,是一个挑高很高的楼梯,连着通往天台的门,那道门上了锁,她便抱着膝盖坐在门边,有时背单词,有时只是静静坐着,然后看着墙壁上自己的倒影,眼泪就止不住又溢出来。

    在发去邮件三天里,淮丘也没有再发来消息,又是一天,她坐在生锈的门边,收到了淮丘的回信:

    【狗狗,在先生这儿,如果你不能开心,不觉得被打开被治愈,没有好起来没有飞起来,先生是不答应的。泯灭人格,磨去个性的事先生更不答应的。如果你最后满身伤痛,跌入更深阴暗,先生更更不答应的。先生自觉一身能量,心向月光,怎会治不好你?又怎会让你陷入无望?不可能的。

    先生需要你有才华,有美德,知自爱,有态度。给先生做奴,既需要你服从,也需要你能独立思考,更需要你在不确定或者困惑的时候提出质疑。戴好项圈,把内心的欲望渴求和挣扎疾苦一并都拿出来给先生就好。先生自信解得开所有谜结。你涣散,先生约束。你感伤,先生宽慰。你迷茫,先生指路。你下坠,先生托起你。初心如此,贯始至终。偏偏遗憾的是,先生自身却是崽儿的病源,怎么治?先生去自省。等考完试咱们再来谈。】

    小纯读完后,明白淮丘大约是不打算放手,她怀疑自己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他根本不是什么纯良的人,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正直,他一直在骗自己,即便她明确地说出自己无法忍受,他依然是一副想要救赎她的姿态。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于是没有回信,只暗暗下了决心,等高考结束,就去找淮丘当面决断。淮丘曾和她说过,自己就在宛西工作。等到暑假,她一定会回老家,到那时再同他告别,然后狠狠打他一巴掌。

    三模结束的那个下午,高三的学生放学很早。三模之后便可以在家复习了,小纯依然打算待在学校,她抱了许多书回宿舍,而木子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小纯提起半口气,堆出笑脸和木子说:

    “你今天要搬东西回家啦?”

    “对呀,终于彻底告别这破宿舍了,妈的。”

    木子一手抱着床单,一手抓着枕头往行李箱里塞。

    “哎呀,别塞了,我帮你,咱俩把床单叠起来。”

    两人叠好床单,收好被子,夕阳刚好落在窗子正中央,小纯拿起桌上金红色的苹果,递给木子。

    “谢谢!我刚好渴了。”

    木子接过苹果啃了起来,小纯看着她完全好起来的样子,嘴角也不由勾起,然后很快的落了下去。木子靠在床梯上,问道:

    “你最近怎么了,压力太大了吗,总感觉你蔫蔫的?”

    小纯看着她,眼睛一酸,

    “木子,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或许不该和你说,但……没有人可以懂了。”

    木子表情严肃起来,

    “你说。”

    “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我发现……”

    “我记得,怎么了?”

    “我好像被他骗了,我发现他结婚了,我在他的主页看到了,他的登记照。这些天,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撕碎了,好像眼泪也流干了,哈哈。我不知道,算了……”

    小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她抬头,却看到木子浸在夕阳里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举着苹果的手停在半空,小纯一下子慌了,她连忙从抽屉里找纸巾递给木子。

    “你怎么哭了……别哭别哭。”

    木子接过纸巾,眼泪却依然不断地往外冒,

    “呜呜……我懂,呜呜。”

    小纯看着木子落下的眼泪,被撕扯到有些麻木的心,又开始痛起来,可她一颗泪也流不出来。她跟着木子一起走在出学校的路上,木子依然在啜泣,小纯让她不要再哭了,还说自己已经做好决定了,可木子转头望着她的眼睛,说:

    “我只是觉得,好难过,我们都好可怜。我能感觉到你有多痛苦。”

    小纯拍了拍木子的书包,轻声说了“谢谢”,然后低下头,抹掉了那颗终于流出来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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