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行舟_39感受残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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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感受残缺 (第1/1页)

    一声压抑的叫喊将厉舟唤出回忆。

    陈七用手将嘴捂紧,只露出一双盈出恐惧与泪水的眼睛,盯着地上的血尸和厉舟。

    尸体全身沐血已经极度可怖,那人的大脑还像豆腐渣一样滩在地上,红白混杂流出一条线,连接厉舟垂下的手,充满腥臭。

    这是她第一次亲见厉舟“杀人”,紧张得喉咙都换不上气,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杨千明的衣袖。

    厉舟并未抬头,说:“出去。”

    杨千明把人掩到身后,也低头去看地上的惨状,说:“他早已死透,何至于此呢,厉舟。”

    “你的意思是,如果让你来销毁,你会做得更得体,是吗?”

    厉舟只是非常轻地在问,连一点指责意味也不带,却直白地告诉了杨千明,醴陵山上他与别人传讯的事,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

    “滚出去。”他将语气加重。

    终于清静,魔域的夜晚也即将到来。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等待最后一点光线也消失。幽暗的、泛绿的魔域傍晚迎来了最后一位客人,大步奔跑所带动的风声传到了厉舟的耳畔,他略微转头,看到了向他跑来的何清敛。

    天还没暗完,破碎的头颅还躺在他的脚下,灰白的脑回粘在指腹,将掉未掉。

    何清敛必定看到了他身上的血污。厉舟嘴唇紧闭,将头转了回去。

    何清敛继续向他奔去,在整个人撞上去的同时,双手穿过他的手臂下方,将他搂住。

    “你怎么了?”何清敛急切地问他。

    神情不对,全身冰冷,血污不除,失魂落魄。哪里都不对劲,连拥抱时感受到的心脏搏动都牵动着自己也觉得痛。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何清敛抱着他给出自己的答案:“没事的。”

    哪有人反过来安慰刽子手、行刑者、杀人魔头的?

    连陈七都惧怕他,杨千明也说何至于此。

    他当然无法得到理解,因为他们把能理解他的族类杀得一干二净,他想做的一切都将违背天地所有生灵的立场。

    夜色骤然席卷魔域,何清敛把他手上的血rou残渣抹去,带向自己腰后,把拥抱变成了相拥。在暗夜与沉寂中,厉舟垂下头去,去听来自另一个自己的呼吸声。

    何清敛的魔气弥散在两人周围,探了一阵厉舟的情况,确定没有伤势后,缓缓回归原主体内。他放心下来,将手松开。刚一松手,厉舟如突然惊醒一般反过来用力搂住他的腰,手掌覆在脊背,再更用力地收紧,交错,箍牢。

    身体的倾轧造成何清敛无法自控的后仰,厉舟被带着一同栽倒,他把何清敛抱进了生出的雾中,再缓缓没入草丛。

    交颈、相拥,腿脚相贴,厉舟难以言明此刻心中的感受。如此用力,势必带来压迫感,何清敛却在跌倒后反过来抱住了他,充满信任地靠在他的肩头。搞不清到底是因为心颤还是体寒,厉舟微微战栗,皮肤生出密密麻麻的扎针般的刺痛,痛感在感受到何清敛的体温后慢慢消散,更在何清敛将手垂下、握紧他的手后迅速蒸腾。

    何清敛的身上过于温暖,甚至可以说有些发烫。厉舟想,这个春天罪该万死,因为它的寒冷比冬天还甚,万物如果在这时复苏,也只会被春天谋杀。他并不想让何清敛也像他一样冷,所以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他……

    何清敛突然问:“你把我的灵魂带走了吗?”

    “是生魂,”厉舟赶紧将他松开,问,“是不是缺了它这些时日会有轻生的念头?”

    何清敛否认,只说:“我还以为是灵魂在这里。”

    “为什么?”

    “我迫切地想要回来,我以为是灵魂在找寻我,或是我无法忍受它的离体,因而会感觉到残缺。”何清敛轻声开口,“奇怪,那为什么……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找到了。”

    “是,你找到了。”厉舟怔了好一会儿,才温柔地说。

    他凭借感觉,在一片漆黑中想贴近何清敛的耳廓,通过七窍还魂。

    他估量错误,何清敛感受到了眼前的气息,闭上眼睛。生魂无法进入眼内,顺着脸颊一路游走到了耳朵,何清敛还以为那是厉舟的啄吻。

    魂魄滑进耳道,何清敛骤然将厉舟的手抓紧。

    “怎么了,不舒服吗?”厉舟问。

    何清敛以为他在明知故问,耳根微烫,没有回答,反问:“你刚才怎么了?决定毁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厉舟犹豫片刻,说起了从五长老这里得知的其他事:“我短暂‘复活’了他,也唤醒了一些他的记忆。原来虚门之事算不上祸起的开端,他们想杀魔,是以为杀魔就能成神。”

    何清敛问:“谁给他们允诺的?”

    厉舟说:“除了神,还有谁能给予万物成神的许可?”

    “那就杀神。”何清敛说。

    厉舟不知道何清敛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但听起来语气笃定而轻快。

    他接着说:“我不答应,也不会放过杀光我们族类的始作俑者。我会回到他们所期待的‘原位’,找寻机会,和你里应外合。”

    厉舟说:“选择我,是一件天理不容的事。”

    何清敛回答他:“我生来就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又怎么了?”

    厉舟笑了起来,放声大笑,把夜都惊动。

    “你说过,人活七十古来稀,我剩下的五十年都归属于你,可魔族不止能活这么久吧?五十年后,我归我。”

    “嗯,你归你。”也归我。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我在归属于自我之时,仍然选择你,”何清敛说,“只要我不死。”

    厉舟问:“若是我死在前头呢?”

    何清敛不去想最坏的结局,只说:“我会救你。”

    他无可救药,但他会对自己说:我救你。

    即便分割,也是自救。

    何清敛在生死的反复和别离与重聚中,生出对回到厉舟身旁的渴求。汹涌的心绪快要冲出喉咙,他双手抱住厉舟的脖子,交错于对方的颈后,却只说:“厉舟,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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