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式微式微胡不归 (第3/3页)

负伤奔至哨口，敲响金钟，点燃信火，以命为引打破了宁静的表象，使得那些狰狞的野兽，撞入人们惊慌的眸底。

    群龙失首，不知所措，可哪怕是老妪妇人，总角小儿，全都拿起了手边能充做武器的事物，他们已无路可投，无处可归，寨毁人亡，如此而已。俗话说的好：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如今官兵虽横，可云天寨众更不要命，且还有孔寨主留下的机关助阵，双方正在僵持之际，一道剑光闪过，砍下一名官兵的头。

    「大寨主！」一名孩子惊喜地大喊，可一抬头，持剑者却穿着一身青衣，眉眼染血，笑若修罗。下一刻，妇人抱紧自己的孩子，而鲜血浇了孩子一头，浸透发间，流过眼前。

    一片血腥。

    宋平天找到千山所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风涨火势，四面楚歌，斑竹东倒西歪地相互引火，雪松悲泣，湘妃的泪痕跨过千百年，刻入了那名大汉的眼底，宋平天呆愣在火圈之外，不知怎生是好。

    冲进去，能不能将人带出来不好说，保不齐还得赔上自己一条命。

    宋平天听见山下的杀声震耳，心底很是焦急，他心系着平台之上的兄弟，也担忧山下的寨众们，选择、纠结、焦急，最终化作一GU狠劲，与一GU恨意。只见宋平天脱下外罩，扔於地上，踩了好几脚，外罩裹了薄薄一层泥土，他才重新披上，冲入火圈，哑着嗓子大喊：「卫冷月——！卫冷月——！」

    千山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烟入喉腔，呛得人脾肺生疼，他努力挣扎着，一手SiSi抓住如钩的剑鞘，另一手四处乱挥，拼命想要爬起身。眼前一片浓烟，景物皆不分明，千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却不知是否只是作梦，他好像大吼着回了一声，又彷佛这一切都只是场荒谬的梦。

    宋平天找到了千山，他掀开外罩，一把将其背起，复将外套盖上，跌跌撞撞冲出火场。

    千山的两双臂膀被捏得生疼，耳旁依稀有人在断断续续地说话，那人道：「卫冷月，老子欠你一条命，如今还了啊，你可别赖账。」

    又道：「我有个惊天的大秘密，一直憋在心里头，今夜正好讲予你听。」

    他说：

    《山海经》曰：「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这赤铜是何物呢？西晋的郭璞解释：「其sE赤如火，以之作刃，切玉如割泥也。」周穆王的时候，有西域戎蛮以此物上贡，便是传说中的「昆吾之剑」。

    其实啊，火焱山本身就是座宝藏，山壁赤红，形如火烧，乃因其中藏矿，即《山海经》里的「赤铜」。

    你别不信，李三兄曾试着徒手掰山石，结果掌纹被磨平，养了小半个月伤才好。我也是那时方信了这传闻。

    孔五应该也知道这个秘密，虽然我没对他说，不过他可机灵着呢，为了预防人作他想，建造了好多机关，若是有人在山上受伤，便只会道是被机关伤的，可孔五他、他做的机关，分明从不伤人啊??

    宋平天行的是山背小路，崎岖蜿蜒，lU0露在外的皮肤疼得要命，离了火，却仍有灼烧之感，血泡与唾沫混在一块，他呸了一口，深x1口气，托起千山，千山闷哼了一声，又听见背着自己的人续道：

    火焱一山本寂寂无名，却不知叫谁露了赤壁的名声。文人墨客来此瞻仰赤壁风采，可却也有人见到的不是先贤往圣，而是百姓河山。赤铜可以锻链出更为锋利的兵器，西蛮北辽，仗着马匹膘肥T壮，欺辱我朝甚深，若能得此矿，塑百万雄兵，定能重振国威。

    幼时我与家眷出行，途遇山匪，幸得范公所救。今朝廷之上，两党相争，势如水火，起初我占山称王，不过只是想守住赤铜，不令王相一党之人所获罢了。范公并不识我，守铜一事也乃我一厢情愿，而今想来，真是可笑得紧。

    本是为了让千山保持清醒，宋平天才会滔滔不绝地回忆往事，可初衷说着说着，他的嗓音却愈来愈低：「这些年来，云天寨与官府相安无事，我还以为赤铜早被那些贵人遗忘了，没曾想??呵，世事难料。」

    「薛氏一门皆属范党，薛校尉来攻寨之时，我就应该投降，将赤铜交给范公手下。可这些年来，云天寨於你治下，越来越如孔五所言那般美好的景象，那日守寨，我竟不知，自己守得到底是矿，抑或是人了。」

    话及此，宋平天哑然失笑，双目泪流：「我早该明白，慾深谿壑，惟人情可贵，世间痴儿一担，云天寨独占八斗，卫冷月啊卫冷月，你听着，官兵上山，必有内应，我兄弟五人包括你饮的酒都有问题，火围密林，却不见卫不厌，你可知那J人是谁了？」

    宋平天低吼：「你引狼入室，我不怪你，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没在那晚一刀砍了那卑鄙小人的狗头！」

    扑通。千山被推落水中，时值暮秋，湖冷泊凉，他打了个冷颤，一瞬间清醒过来，只见岸上那人一身焦黑，却仍紧扣自己的手腕道：「去找范文正公，当朝枢相枢密使，我不信范公底下之人会使此等Y谋诡计，记住，你替我去寻他，讨一个公道??」

    话音渐微，扣住手腕的力气也渐小，千山m0索着爬了上岸，回握住宋平天的双手，却已感受不到丝毫声息。

    一GU腥气上涌，千山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想痛哭，又想大吼，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