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柔光 (第1/1页)

    曹蓉掀起珠帘走进屋内，手里拿着一盏刚泡好的热茶，茶香随着帘子的摇动一并散开。

    曹馨与曹承已离府前往宁州吊唁多日，而曹府夫人屋内则因曹仁翰细心照料，杨氏的身子逐渐好转，不复往日那般羸弱。杨氏正坐在桌案前，执笔安静抄写经文，落笔时带着几分安定，听得脚步声，她才放下笔，抬眼望向入内的曹蓉。

    曹蓉将茶盏轻轻放於案上，细声道，「母亲，您该歇一歇了。」

    杨氏g起唇角，「无碍，这就要抄完了。」曹蓉不语，只是静静望着杨氏。她眼底有几分忧sE未曾散去，眉间却强自收敛，生怕惊扰母亲那难得的安宁。

    桌案上，烛火微跳，映得杨氏清瘦的面容更显柔和，指尖仍稳稳按着经卷，字迹端正。

    屋外传来秋虫细鸣，偶有风声穿过院落，拂动窗纸，带来一丝凉意，曹蓉不由伸手替母亲掖了掖衣袖，「夜凉，您还是小心着。」

    杨氏抬眸，视线落在nV儿专注的神情上，眼中闪过一抹温润，彷佛想起什麽似的，低低一笑，「你同你jiejie一般，心思都细。」听到「jiejie」二字，曹蓉心中微微一颤。

    屋内氛围一时静了下来，她垂下眼帘没说话，杨氏放下手中笔，将纸张理顺，目光安然，「听闻，你那日将你兄长与jiejie骂了一顿。」

    即便未曾出房，杨氏也早已听得消息。见曹蓉依旧沉默，她微微一笑，语气带着试探，「来，你猜猜，为什麽你兄长至今尚未与你沈jiejie结亲？」曹蓉摇了摇头。

    在府中，没有人会将这些家族秘密告诉她，她只需享乐，也无从得知暗cHa0汹涌之处。但她并非未曾疑惑，曹承与沈若瑶相恋多年，知己知彼，年龄亦已适婚，为何家中却迟迟不见动静？

    「难不成是沈jiejie与兄长互不中意?」曹蓉试探地说。

    杨氏闻言轻笑，目光落在她额前几缕发丝上，一边替她抚平乱丝，一边缓声道，「你沈jiejie与兄长固然心意相通，但你兄长作为你祖父的长孙、父亲的长子，他必须学会衡量一切。」

    杨氏的手轻柔而稳定，「婚姻不仅是两个人的情感，还关乎家族、门第，乃至朝堂之间的缜密布局，你兄长与沈jiejie虽然心意相合，但外在局势尚未允许他们轻率行事。」

    曹蓉低下头，唇微微咬起，心中翻涌着疑惑与不安，「难道就不能暂且放下这些，只先安心吗？」她的心思并不复杂，只觉得兄长不必如此自我压抑。

    杨氏依旧温柔地整理她的发丝，语气平和却带着深意，「你要明白，所有事情都有它的时机，急不得，也改变不了现状，这是富家子弟的必修之路，而你jiejie，也正在学习其中的分寸。」

    「那我呢？」曹蓉抬起眸，眼神微微闪动，「往後我也得为了这周遭的大小事，隐藏自己吗？」

    她忽然有些明白，曹馨在一夕之间的改变，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jiejie，究竟又藏了多少最初的自己，才得以面对这世事的纷扰？

    杨氏顿了顿，「蓉儿，你不必急於理解这一切，也不必立刻学会隐藏自己，你有你的年纪、你的自由和你的天真，这是你的本分。」

    曹蓉抬起眼，望着母亲的脸，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焦虑，「可是我不想像兄长那样明明遇到了中意的人，却因所谓的局势止步，更不想像jiejie那般，被迫戴上一副面具，每天都在掩饰心意。」

    杨氏听了，叹息着，「蓉儿，你要知道，世间的路，从来没有一条是全然随心的。你兄长与你jiejie，他们所背负的，b你想得还多，才不得不如此。」

    她的声音轻缓，却如涓涓细流渗进人心，「至於你还年轻，还可以任X，还能笑着说不想学、不想戴面具，这份天真，是母亲最想为你守住的东西。」说到这里，她心头微微一动，脑海浮现那日厅堂上的争执，若非自己当机立断出言阻止，曹仁翰多半已顺着曹远清的意，将曹馨的亲事草率定下。

    杨氏垂下眼，望着衣袖上的绣纹。她生於高门，最明白nV子的可悲，不是嫁与不嫁，而是明知不Ai，却仍要被推向一桩联姻，如同一件被摆布的祭品。

    她不愿自己的儿nV也走上那条路，纵然自己力量有限，哪怕只能守下一隅，她也要护住，让他们至少还能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

    曹蓉静静望着她，眼神里有着不合年龄的沉思，声音低低，「母亲呢？」

    杨氏微怔。

    「母亲是不是也像jiejie那样，戴着面具过活？」

    屋内的烛焰轻轻晃动，将两人的神情都映得更为柔暗。杨氏愣了愣，终於抬眸，眼中有一抹隐忍却温润的笑，「母亲不同。」她伸手覆上曹蓉的手，声音极轻，却坚定，「至少，母亲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