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阴影 (第1/2页)

    月藏实在是个很乖的孩子，照顾他并不麻烦，但是他体质特殊，天赋异禀，对灵力有这与生俱来的感知和应用能力。这种能力，在设着不胜枚举的用于压制灵暴的阵的王鼎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但月藏一旦被带出了鼎，这就成了个很大很大的麻烦。

    月藏才几个月大，根本没有控制灵力的意识和能力，他抬抬手抬抬脚，无意识地哼唧两声，甚至情绪起伏时，都有可能挥出去一道精纯且强度骇人的灵力。

    茳承对灵力的感知十分敏锐，化解、控制月藏的无意识攻击对他来说不难，虽说有些频繁，但只要能捕捉到预兆，他就能应对。饶是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还是出了意外。

    那是月藏习惯被抱着出鼎玩耍的第二个月。园子里的桃梨正在开花。月藏喜欢看花，每每看见，总要咿咿呀呀地叫唤，高兴地手乱挥脚乱蹬。每每这时，茳承就会一边摘花逗他，一边设阵防月藏的灵暴。

    一只小鸟忽然出现在了月藏面前，在他触手可及的花枝上蹦蹦跳跳。月藏高兴地叫了一声，伸手要去抓，就是这一刹那，他骤然爆发出了一次强度高于此前任何一次的灵暴，将茳承设下的阵震得粉碎。

    接着，花枝和小鸟，在月藏面前被炸得稀碎，细小的血沫溅了茳承和月藏一脸。

    月藏吓得呆住，旋即扁了扁嘴，拽着茳承手臂上的衣物号啕大哭。茳承也呆了一下，等月藏哭声响起来之后才想起带着月藏回到王鼎。

    茳承与月藏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月藏哭。小月藏被吓得不轻，回了王鼎也啼哭不止。茳承能感觉到月藏体内因情绪激动导致的灵流混乱，但他体内灵流的精度和密度都太大了，以他的感知力和灵力的纯度和cao控力，根本无法捋顺、安抚下月藏的灵流。茳承手足无措地抱着月藏，急得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试了好几次才掐出来一个最简单的寻人传音的阵法，喊了凌王一声。他实在是太过慌乱，根本没有稳住结阵的心思，那一声之后，他身前的阵就化为几点灵光湮灭了。

    “殿下！”

    雪翼抬眼时，结阵已碎，只在耳畔留了一声带着哭腔的轻唤。阵起之前，必有灵流，他早有准备。他眼前耳畔的一点异样，并无人察觉。只是——

    他此时，正在云州，在已告老还乡的前凤阁阁老、太子太傅黎崧老先生的客席上。这客席上，除了他，还有嫡长太子雪权、长公主雪瑶、皇三子珺王雪辽……黎崧老先生任太子太傅时，太子、长公主、珺王，均在黎崧先生席下受教，至于他，因长期在鼎中浸养，一直由父皇带在身侧教养，与黎崧先生无师徒情谊，关系上自然也淡一些。也因为这个缘故，眼下，他只能坐在黎崧老先生客席的最末一席，和老先生也说不上话。

    但此事，他不在场，又不合适。

    只因他们四人，实是为了胤州之事而来。

    珺王赐邑胤州之后，本已在着手治水治田定亩的事项了，只是，工程浩大繁杂，须州府出面请术士襄助。但胤州州府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然调不动州中术士。东雪境内只靠入鼎浸养的权限辖制术士，如今，胤州州府调不动术士，想必是因为术士有别的途径入鼎，由着这条线查下去，果然牵扯出了胤州三大豪族凿鼎私用的大案。胤州所有的术士，几乎都被牵扯。胤州三大豪族，还掌着胤州四成以上的矿产开采和粮米盐铁布的经销。

    换言之，一旦凿鼎私用翻到明面儿上，胤州豪族和州府彻底撕破脸，胤州就垮了。

    所以，这事儿，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在朝廷和胤州豪族心照不宣的情况下，将他们凿成的私鼎收归公有。然而，只要东雪境内鼎少术士多的局面不解决，胤州豪族就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将私鼎交出。何况，胤州陡然多出来四座鼎，到了其他州，也说不明白。

    王族限制凿鼎，东雪境内的术士却越来越多，术士纵使愿意供月涯府驱使也难以获得入鼎浸养的机会。这个问题不彻底解决，胤州豪族凿鼎私用，恐怕仅仅只是个开始。

    而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放宽凿鼎的限制，确保每一州都配有数量足够州内三成术士浸养的鼎，这便是黎崧先生早在靖启三百九十六年提出的“凿鼎以为天下用”的谏言。此谏言堪称为天下先，但黎崧先生终究因为这谏言触父皇逆鳞，被贬至胤州，在胤州州府任上呆了十二年之后，告病卸任，回了云州老家。

    如今，他们兄弟三人，甚至请出了一直不涉朝政的二姐，前来云州，坐在了黎崧先生的客席上，就是为了说动黎崧先生随他们回到王都，秘谏陛下，再剖陈“凿鼎以为天下用”的益处。

    这便是凌王排行最末，又未受过黎崧先生教导，也必须在此占上客席一座的原因。他们要让黎崧老先生知道，这一次秘谏，靖启陛下所有的皇子皇女，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所以，现下，他确实走不开。但茳承一向乖觉，不会无缘无故贸然设阵寻他。雪翼垂下眼，分出一缕神识沉进地下神脉之中，旋即顺着神脉探进了自用的王鼎之中。

    茳承正手足无措地抱着灵流乱成一团的月藏蜷在王鼎一角，一大一小两个人，满脸血沫满脸泪的。

    雪翼见状，只得先将月藏混乱的灵流安抚下来。

    茳承见月藏体内灵流稳了下来，人也渐渐安静下来，便知是凌王。他下意识抬眼，眼风掠了一圈，没抓着人，便反应过来，殿下没有过来，只是分了神识来前来安抚月藏。但他不知怎么了，十分迫切地想要听见殿下的声音，忍不住对着空荡荡的王鼎又轻轻换了一声：“殿下……”

    微凉的触感扫过耳垂和脸颊，这是殿下用神识cao控着灵力轻轻碰了他一下。茳承被这一点虚无的触碰安抚，也跟着安静下来。接着，他耳畔流过一道细微但熟悉的声音，“在云州，脱不开身，在此等我。”

    茳承终于静下心来，怀抱着月藏，轻而深地吸了一口气。茳承再垂头看向月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