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 (第2/2页)

轻的放在桌子上。

    克莱因军长仍然面无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从心里涌出害怕的情绪，他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了，超出了他的计划，这种无法预知的事情让他觉得恐惧和不安。

    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他曾经上战场的时候没有，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没有，甚至……连这几天在家中的时候也没有。

    他感觉自己心里破了一个深深的洞，像宇宙，像冰河，一切烦躁和不安从洞里涌进来，还在呼呼的吹着寒风。

    但是，他还是面无表情，没有任何人能从他的眼神中揣摩他的情绪。

    他手指稳稳的接过那个木盒，然后轻轻的打开。

    暗红色丝绒上静静的托着两枚戒指，金属指环折射出温柔的光泽。

    “这是什么？”克莱因军长的表情有些僵硬，低声问道。

    “显而易见，它是一对戒指。”詹姆士先生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了一下，道：“虽然这件事出于我个人的原因而冒昧的打扰您，但是我相信，您一定会愿意听我讲述一下原委的。”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这位尤利斯先生来到我的店里，他和一位红发的尊贵先生……我们帝国的皇太子殿下，对吧，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的发色是红色的。”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珠宝店老板打断了克莱因军长刚想开口的话，接着道：“请您听我说下去，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是记忆力还是比较好使的——”

    “那位漂亮的尤利斯先生和我说，他想要一对指环……”

    慢慢的这位珠宝店的老板陷入了回忆，他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舒适……日常佩戴……不能划手……不能太麻烦……”

    “不要用珠宝和钻石……那种东西容易刮针织品的衣物，他希望戒指的主人能够每天佩戴……”

    “以上就是那位漂亮先生的全部要求。”珠宝店老板笑着问道：“他其实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对吧。”

    克莱因军长面无表情，冷声道：“抱歉，我并不想谈论这个，也不想和您谈论他是什么样的人……”

    珠宝店老板再次打断了他，问道：“您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克莱因军长愣住了，他发现那位先生仍然在看着他，他有些后知后觉的将目光转移到木制盒上去。

    他缓缓的拿起一枚指环，华美的金属折射着阵阵光晕，指环内壁里明显的烙印着一行文字。

    “Ulysse&Klein”。

    他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拿起另外一个，同样的位置烙印着同样的字母，只是两个名字先后顺着反了过来。

    “您的表情为什么如此的难以置信，阁下？”珠宝店老板詹姆士老先生接着道：“那天我的确记得很清楚，我们的殿下很喜欢他，眼睛里的爱慕是遮掩不住的，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一位优秀的雄性永远不会缺乏他的追求者，重要的是看他如何选择，不是吗——”

    “不，不要再说了……”

    “那位尤利斯先生拒绝任何人为他付款，我觉得已经能代表他的态度——”

    “停下……”

    克莱因军长用手背遮住眼睛，他嘴唇紧紧的抿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没有一丝声音。

    詹姆士老先生也没有说话。

    他有些能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如果时间倒退，谁又没有一些午夜梦回痛彻心扉的遗憾和错过，每个人都曾经年轻过，但是慢慢的他们随着时间流失都不再年轻了。

    记忆中的人永远停留在了最为心动的那一刻，只要每次想起来，就带着苦涩和痛楚，但是又有回味无尽的甜蜜。

    年轻的时候总是因为没有经验而错过，当成熟之后，遗憾的是……那个心中的最爱丢失后再也找不回来。

    这件事本身就是悖论。

    过了好久，对方冷静下来，收拾好了情绪。他仍然面无表情，死死的攥紧指环，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

    那位老绅士问道：“您要去找他吗，您知道我说的是谁。”

    “不……”克莱因军长低声道：“已经无法回头了。”

    就在尤利斯永远离开他的十天后，他终于收到军部姗姗来迟的讯息。既然他们已经分开，那么挡在那位尊贵殿下前面的阻拦已经消失不见，克莱因军长自然被帝国军部通知续职。

    甚至帝国皇室和军方将用一些手段给他一系列补偿……

    但是这又能如何呢，甚至他都无法嫉恨他们，克莱因军长深深明白，能分开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今天是他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可是讽刺的是，他卧室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那是他和尤利斯的离婚证明。

    克莱因的签名是优雅花体字，一贯贵族们的风格，而尤利斯的字体和他性格截然不符，秀气整齐的签在了文件的角落，看起来和那个花体字格格不入。

    就像他们两人的性格一样。

    小蓝宝石明明白白的放弃了一切，包括两个人名下所有的共同财产，他什么都没带有，什么也都没要，做出这一切同样是需要勇气的……

    他自认为是了解他，他喜欢钱，喜欢要有安全感，心情好的时候喜欢撒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开始发号司令。但是这一刻他仿佛根本不了解对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猜不透他为什么决绝的放弃了一切唾手可得的庞大财富。

    尤利斯是爱过克莱因的，否则他怎么可能对那些金钱视而不见。但是这一切也同样证明了他想要离开他的决心。

    珠宝店老板临走时候，安慰道：“克莱因先生，您一定要保重自己，我觉得那位先生也是同样的想法。”

    “有些时候，无论现在多么痛苦多么迷茫，但是心里的感受总会带我们做出正确的选择，命运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不是吗。”

    “是的，您说的很对。”

    只是……有些太迟了……

    过了许久，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面无表情，只是将掌心中的指环带在了无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