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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第1/1页)

    游宇路把行李打包成一箱箱,尽他所能JiNg简成五箱,这数量还是超出他的推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一卡皮箱说走就走的人,这让他不禁思索着,人要长期定居在一个地方究竟会需要多少东西呢?真实地生活在一个五坪不到的房间里若需要五个纸箱,那活在一个人的心里呢?是不是有什麽必备的,例如准备好随时会被遗弃的勇气,或是Si皮赖脸哭喊不放手的勇气。

    他的思考被突如其来的汽车喇叭声中断,nV人摇下驾驶座的车窗,要他赶紧把东西搬上後座。

    等他把家当搬上去以後,透过nV人带着惊叹的提问──只有这样吗?──他才倏然发现原来五箱行李很少。

    坐在驾驶座的nV人是位购物狂,她总是会被商人的噱头x1引,是个热衷於缴上大把银子的发狂患者。

    她惯於把用腻的东西藏进黑洞般的cH0U屉里,丢进那的物品就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她不在乎,且转过头就会忘记自己曾拥有过,继续欢喜地拆包裹,粗暴撕开塑胶包装,嗅着新品的气味觉得人生跟着焕然一新。

    拆礼物是件充满惊喜的事,就像打开魔术师的神秘盒子,白鸽伴随数日等待而生的期待从神秘盒飞出,千万片方形彩带因神秘盒子的後座力而向上喷发。

    这种期待如同烟火,JiNg彩不过三秒就熄灭了,但以前的游宇路也很喜欢这种惊喜,所以拆的神秘盒越来越多,直到把cH0U屉塞爆,再把里头的东西挖出来,全数囤进盒子里,收进掀床底下的收纳空间。

    好像东西被井然有序地收起来就代表自己有好好对待物品、对自己的消费行为负责任,如此一来,因过度挥霍金钱而生的罪恶感就能被消弭,心里会好过一些。

    有收起来就好了,有整齐地收起来就好了,有整齐地收在看不到的地方就好了。於是就这样越拆越多、越拆越多,等回神时,房间堪b垃圾场。

    他忽然开窍了,趁着房间快爆炸前大动作清理一番,他丢了一卡车的东西:不穿或不适合的衣服、堪穿但使用频率低的鞋子、国中收藏的漫画、毕业纪念册、满柜教科书、无用的纪念品、纪念卡片与信件、高中三年科服、衣帽架、椅子、床头柜、木头边桌、层柜……。

    他的大扫除有点过头,nV人虽不g涉他处理自己房内物品,但看到还是会在他耳边唠叨几句,说着丢的都是钱。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发现其实一个人生活所需要的东西远b他想像得还要少,他也发现,一个人在思想上的转变无疑是背叛了另个人的思想。

    也许是因为这些原因,他的购物慾下降很多,几乎到达无yu无求,生活像杯白开水。

    每当和人提起过去那间他睡了十多年的垃圾场,就会有人问起他丢了什麽东西,他顿了顿,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不知道,我早就忘记我丢过的东西了。」

    游宇路抱着其中一箱行李,坐在後座,随着汽车行驶摇摇晃晃,嘴里一边念着不知道不知道,念着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双眼无神,与经过的每个巷口道别,郑重地像在参加告别式。

    他滑开手机记事本中留存的地址,边看导航边报路,终於在数个转弯口找到公寓的正门。

    抬首即望见四五个招牌,她碎念:「怎麽这里都是殡葬业。」

    游宇路匆匆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抱下车,其中最重一箱被叠在副驾驶座後方,在他搬时,nV人吆喝一声叫他注意点,不要刮到她的车了。

    他停了一秒,用手托住纸箱底部,一口气抱起来。

    nV人问那箱子里头是什麽,游宇路仅淡淡地回:「没什麽,就是一些旧画具。」

    他基於礼貌,本想问nV人要不要上来坐坐,话音未落只见nV人接通电话又踩下油门赶去客户那,车子扬起的灰甩他一鼻子,独剩他一人站在大门口,想着真不该贪心,竟偷偷地动了一起搬行李的想法。

    他没叹气,更没抹去脸上的灰,靠自己多爬几趟就是了。

    他把行李通通搬上四楼,开了大门後第一眼望去是深褐sE木头柜,墙面没有过多装潢,仅仅是白sE油漆和塑胶木质贴皮,直走到底右转後是长廊,两侧共有五个房门。

    他对应着门上号码找到自己的房间,火速把所有行李都移至二号房,堆在房门右侧空地,顾不上房内灰尘,身子一倒就躺在廉价弹簧床上,阖上眼皮,在这里做了第一个梦。

    睡醒已是三小时後的事了,暮霭把窗外景sE染成橘h一片,他突然觉得身T有点痒,定睛一看才发现手上起一整片红疹,这才後悔没清扫就贪睡。

    他二话不说把纸箱内的除尘纸拿出来,大致擦过地上灰尘後,便拿着Sh抹布跪在地上擦地。

    游宇路是个奴X很强的人,总是可以接手做一些麻烦事,虽然他会在过程中发现那些事吃力不讨好,可是还是会按部就班把事情做好。

    很多人说他很乖、很优秀,总是可以把交派到手中的任务JiNg准完美地达成,小至自我时间管理,大至对社会抱有的正义感,他达成的成就b很多人都还要高,他是学习金字塔的顶端。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是如果不这麽做就好像没有存在的意义,他必须得完美地回报他人的期待,没有任何闪失地完成所有事情,他无法容许事情在他手中出错,可如果是其他人犯错,他会觉得情有可原,谁没犯过错,改了就好。他没发现他一直用这种双重标准在刁难自己。

    他按表C课,像机器人般冰冷不带情绪地准时执行,甚至到後期他非常害怕控制权不在自己手中,这种缺乏安全感让他做事更有效率,愿意牺牲睡眠去成就品质,更是愿意委屈自己去完满别人,唯有如此才能找到自己的着陆点。

    游宇路把清洁剂挤在抹布上,洗了一遍又一遍,在那之後又重复洗了自己的手,一遍一遍再一遍,可是这种肮脏从此寄宿在他的手心和指甲缝里,钻进过度清洗造成的小伤口里,就此在血Ye里快速分裂,在他全身窜过一轮。

    他不再乾净了,疯了似的一直洗手,洗到指头破皮还是觉得自己的手很脏。

    或许脏的从来不是他的手,而是他整个人,不仅脏又破烂。

    游宇路从来没有意会到这些事,他知道自己优秀也知道自己是个完美主义者,但他不知道他对自己有多严苛多残忍,等他发现已经是很久以後了。

    他病了之後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并没有因为这病去善待自己,他反而觉得一切完蛋了,他做错事了,很多人在这之前都提醒过他,要他放松,不能给自己太大压力,要他学会放下。

    他也想回应这些期待,所以他努力地做,一心想达成那些人的期待,努力地要自己不要太在意评价,不要让自己一心只想着完美。他只差一步就要成功了,只差把脚跨上名为放下的山顶,病却把他拉上天空的城堡,将他囚禁在上空。

    他曾想着,若不曾回应这些人的期待那该有多好,人生都这麽痛苦了,何必这麽努力地消弭负面情绪?反正清了还会再出现,因为这是他这辈子永远也丢不掉的东西。

    故事必须由搬进这个家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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