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好久不见 (第1/2页)

    傍晚后，日报社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冷一盼一个人了。他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隔着塑料袋捏着一个馒头玩。

    一根手指在馒头尖处轻轻摁下一个窝窝，本就紧绷的面皮被撑得更加饱满，像一颗饱满的梨。松开手后，暄软的馒头慢慢回弹，很快恢复了原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此反复按压十几次后，他突然听到有人说：“这个点儿不回家，在这里玩什么呢？”

    一盼腾地站起来，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说：“姜哥，你回来了？”

    姜伟嗯了一声，便低头收拾起了书桌上的东西。

    “姜哥，我……”

    一盼刚想问姜伟是不是把读者来信错当成了废纸，发现姜伟看都没看就把他特意摆在书桌正中央的信扔到了桌边的废纸篓里。

    “怎么？”姜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话要和我说？”

    “没……”一盼改口说，“我是想说怎么没看杨凡和你一起回来？”

    “被别的组的记者拉去跑新闻了，今天是肖毅的女儿肖美安的生日。”姜伟快速地看了一盼一眼，“你应该知道吧，肖家每年都会为她举办慈善生日宴。无论是商客政要，还是娱乐明星，这赤潭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被邀请的行列。”

    “知……知道的。”

    一盼不仅知道，他还曾被邀请过一次。当时的他十七岁。

    时隔久远，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肖家装潢布局的细节了。只记得肖家特别大，从大门到宴会厅，足足走了十分钟。像城堡一样的别墅奢侈地开满了灯。灯光很亮，让一盼很不舒服。只有紧紧地跟着冷文昌，他才能稍稍安心。

    不过那晚，他还是和冷文昌走散了。他被来往的客人挤在了宴会厅的角落，半个身子隐藏在窗帘后。失去依靠的他手指紧张地搓着窗帘的麻布，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他的眼睛找到了的不远处的冷文昌。

    冷文昌面前站着一个人，正仰着头与冷文昌说着什么。人影重重，使得一盼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只是从那精致的鼻型和下巴判断那个人一定是漂亮的。

    一盼刚想寻过去，却被旁人故意压低声音的交谈惊得再次躲在了窗帘后面——

    “都说这钱家小少爷被养得和个久居深闺的姑娘一样，怎么今天舍得让这黄花大闺女见人了？”

    “还不是被钱家二少爷送来求人的？钱家二少想在南边建个制药厂，看上了冷三在那里的地皮了。嘿嘿，让钱家这个小儿子来当说客，利诱不成就色诱。”

    “什么意思？”

    “他们以前的事情你不知道？也是，你是刚来赤潭的，那又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欸欸，你别话说一半啊，和我讲讲。”

    “这冷三和钱三以前是那种关系。两个人半大小子时学大人私奔。冷三可怜，在约定地点等了一晚上没等到人。被后来赶过来的冷家人抓回家后，冷老爷子把他困在祠堂的柱子上照死里打。从那之后，两个人好像就没什么联系了。只是……唉，我也是听说。说着钱家小少爷一直独身，这冷家三少吧……关于他私生活混乱的传闻不少，不过听说身边的小情儿一个赛一个地像钱家小少爷。”

    “行啦行啦，别说了。让钱、冷两家的人听到了，好治你胡说八道了。”

    胡说八道！

    一盼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揪住了对话结尾的那几个字。同时，脑海里冒出了第一次见到成岩时的场景，想起成岩听到冷文昌叫他槐槐时脸上意味不明的笑。

    一盼眼前瞬间一片朦胧。他抬眼望了望宴会厅的房顶，吊顶灯像一团开到极致的花，周围围着一圈又一圈隐藏的射灯。他终于明白今晚这局促不安的原因——这里太亮了。

    这屋里的灯像小时候听过的神话故事里的照妖镜，把他这个披着皮的冒牌货照得无处遁形，彻底暴露出本相来。

    那天，在生日宴余下的时间里，一盼追着托着酒盘的侍应，喝下了一杯又一杯的香槟。等冷文昌找到他时，他正斜靠在偏厅的小沙发上打着酒嗝。

    当一盼还是槐生的时候，经常听秦家村那群酒腻子说：酒是神仙药、续命散。可驱万般寒，可解三千烦。村子里多少人为了这黄汤打跑了老婆，喝垮了房子。饶是如此，依旧能看到他们不分白天黑夜地拿着大茶缸到村中心的小卖部买各种散装酒，然后坐在自家的过门石上把酒当水喝。

    可到了一盼这里，酒变成了一头不服管的兽。你指望它解忧，它反而张着血盆大口咬住了脖颈。一呼一吸间，将香槟伪装成饮料的浅薄甜味褪去，换来的是自舌根处泛起的久久不散的苦。扎口的酒精在喉咙处汽化，沿着鼻腔直冲进天灵盖，像猛地吃了口芥末似的，让一盼越想醉却越清醒。

    他们骗人！酒这个东西，难喝又没用。一盼小孩子一般地想着，然后就开始委屈起来。

    很快，冷文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