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_03瑟安公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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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瑟安公子 (第1/1页)

    晚无月也无风,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了,乌云密布,闷得让人发慌。

    侍女飘着染香的衣袖,在桌与桌的空隙间布菜。

    玉京楼艳丽绮靡,灯火灼目,来自五湖四海的菜色一应俱全,薛一目不暇接,吃得爽快。旁边怀翎没怎么动筷,与其说是食欲不振,不如说是自他进来时,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然食不知味。

    台上丝竹管弦悦耳,伶人唱着江南的调子,甜美软糯的声音被宾客间谈话的声音掩盖过去。但她依旧投入地唱着,仿佛不是为台下人,而是为自己。

    又有人上了台,怀翎的眼睛一下就在那人身上扎紧了。那人似乎向坐席间望了望,看见他了,又没看见。悲悯柔和的面容上是一双透着水光的眼睛,头上戴着小玉冠。眉间描了一点丹砂,灵动的恍若神来一笔,将受众人供养却无悲无喜的玉观音点活了一般。

    瑟安落座在台上,喧哗之处不抚琴,他今日弹的是一把筝。

    屏风上的荷塘月色都仿佛活过来一般。和那日细雨中幽然凄怆的琴音不同,筝声清丽透亮,不像琴音一般像郁在心中的池塘,而像自由奔浪的流水,缓缓流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湿漉漉的,看到这个人,怀翎心中总是湿漉漉的,像那天的雨一样,也淋湿了他的衣衫。

    厅中很快安静下来,筝声托起小歌女的歌喉,让歌声越发醉人。旁边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浅浅议论着:"这小娘子唱得好听。"

    "你也不看伴奏的是谁,是瑟安公子。"

    "大夫人来了?"

    "和首府,在楼上雅间呢。"

    怀翎此时应该离席,去二楼拜见首府,他正是为此事而来。而此时,他却盯着台上那个人,移不开脚步。别说脚步,就连目光都移不开。

    薛一察觉了异样,放下碗着看向怀翎。他知道怀翎不是好色之人,一个边沙来的半个蛮子,在京这段时间里,从不狎妓,也无家室,生活寡淡得像个老僧。可怀翎现在的表情怎么说呢……不像投入,也非沉迷,而是像盯上了什么艳丽的猎物一样,用目光把人咬着。分明情欲露骨,却又带着一种没见过世面的天然纯真。

    薛一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无奈地摇头。怀翎看上的这只艳丽猎物,不是寻常伶人,虽为奴籍,却是栖在梧桐枝上的雀儿,骄矜的很。瑟安公子此番登台的原因想必也很简单,给楼里新开嗓的小戏子撑场面。

    果不其然,弹了两首,瑟安就施施然下去了,没行礼,没致辞,风一样来,风一样去。有些官老爷没听尽兴,想拦,又不敢,大夫人在上头,谁都要给瑟安三分颜面。

    许是出于登台献艺的缘故,与那日单薄青衫不同,今日瑟安穿了一件花纹繁复的月白色锦衣。怀翎的目光被他鹤翎一样的衣袂牵着,一路飞到楼梯拐角处。那道月白身影消失的时候,连一个引人遐想的眼神都没留下。可他分明在上台的时候就看到他了,怀翎想,或许那道目光只是瑟安扫视宾客时,雨露均沾的一瞥。

    落雨连成了画,他在他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自己之于瑟安,就像那天积蓄在凉棚顶上的雨水一样多余。

    "我说大哥,你眼睛都看直了。"薛一吃饱了,抹了把嘴。

    怀翎想给自己倒杯水,却拿成了酒壶,见他看都不看就要一饮而尽,薛一连忙拦下:"大哥,你晚上还要当差!"

    怀翎这才闻到了杯中的酒气,后知后觉"哦"了一声,放下酒杯。

    "这是被瑟安公子勾的魂儿都跑了。"薛一意味深长的笑,"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这京中魂儿被瑟安公子勾跑的人比比皆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怀翎没说话,食不知味的夹了几口菜。

    薛一拱了拱他手肘:"看看就得了,可别陷进去,他不是咱们这种人招惹得起的。"

    "他很有名吗?"怀翎问。

    "有名,相当有名。那可是琴中客,曲中仙,京城第一名手瑟安公子……"然后薛一压低了声音,讲起八卦他一下来了兴致,"说起来,他跟你倒也有缘。你是晏将军旧部,他是晏将军旧人。"

    旧人?乍一听怀翎没反应过来,却见薛一朝他挤眉弄眼,左拇指对上右拇指:"就是……老相好!"

    看着怀翎那张胡人脸上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薛一觉得自己这八卦讲对了,果然人人都爱听八卦!于是,还不够艳情似的,他又调油加醋描上一句:“据说打小就是养在晏家的禁脔!”

    晏将军早年在军中一向洁身自好,没有妻室,也从不碰边沙的姑娘,如此说来,竟是如此……可怀翎心中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有一个声音分明是他自己的,又不像是他自己的——为什么偏偏是晏将军的老相好,晏将军待他如兄如父,那这人于他岂不是如嫂如母?

    他烦恼而不自知,耳边又响起薛一贼兮兮的声音:"晏将军过身后,这个瑟安公子,进宫给当时还是五皇子的皇上做过琴夫子。宫廷秘辛无人知晓,但都传当年宫变一事与他有关,否则一向清心寡欲只爱琴棋书画的五皇子,怎会突然野心勃勃……"薛一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看向自己这边,才将声音压得极轻极低,俯在怀翎耳边,"杀兄弑父,夺了皇位。"

    怀翎一下捂住了薛一的嘴巴,薛一两片多事的嘴巴被捏得像鸭子一样,呜呜发不出声来,只能连连向怀翎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了。

    "我还没说完。"薛一被怀翎放开后继续道,怀翎瞪他,浅色瞳仁里露着让薛一后脊发凉的冷意。"这是能说的,大家都知道。自打瑟安公子出宫以来,就成了大夫人养的面首。"

    怀翎应该为瑟安在多人间辗转承欢感到不齿,可自己作为一个从小备受厌弃的胡人杂种,有什么资格不齿别人。况且这只是流传于坊间的一面之词,那些人惯能颠倒黑白,只管挑些博人眼球的事无限放大。他想起晏将军,想起死胡同儿深处那间偏僻的小院,竹篱笆,小菜畦,蓄了水的凉棚顶,想起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那人的生活分明简陋又笨拙,哪像个被权贵豢养的面首!

    看来晏将军的故人和晏将军一样,从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怀翎越想越觉得难受,薛一见他难受,就不说了。可旁桌人却来了兴致,也在议论方才在台上恍若昙花一现的瑟安公子。只听几声闷笑没压住,声音不大不小传过来:"本就是晏家的奴才,下贱胚子,跟完哥哥跟meimei,倒也不稀奇。要是哪天穷困潦倒了,怕是路边的狗摇下尾巴,他都给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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