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清醒或沉沦 (第2/2页)

透了。

    他曾以为人生永远是在自己的掌控中的，如今才终于意识到这想法是多么的天真愚蠢。谈何掌控，面对生活中接踵而来的变故，甚至连他拼尽全力的反抗都只是微不足道。严泠是劈开他世界的一道光.，温柔却强势地照射进来，带给他以往从没有过的真实和希望。可就像来得没有道理，现在这道光马上又要不由分说地消失了，他怎么都抓不住。

    在与严泠的对峙中他从来没有获胜过，两人最终还是并肩划着浆板，缓缓往夕阳坠落处迎了过去。严泠的体力根本支撑不了这种运动，即使他已经尽量放缓了动作，也仍止不住地急促喘息。叶昭满心忧虑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伴，不愿破坏他这心血来潮的兴致。

    到了离岸大概三十米的地方，严泠才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紧紧盯着他的叶昭，虽呼吸粗重，面色疲惫，脸上的笑容却比远处的夕阳还要动人。“在这个地方看夕阳，是不是更美了？”

    叶昭顺着他的手扭头看去，硕大的落日已经一头扎进了海天交接的分界线下，只余小半还漂浮在海面上，像是在与他们依依惜别。最后的余辉依旧热烈灿烂，对面的整片天际都被那霸道的光线染得血一般艳红。

    感受着脚下轻柔的晃动和海风的温柔吹拂，看着无数金色光点在艳丽夺目的背景下如精灵般闪烁跳跃，叶昭清晰地感受到了充盈心中的幸福满足。可紧紧揪住他的心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恐惧。他极力忽视胸膛中疯狂的跳动，在一片红光中温柔地提起嘴角，带着盈满爱意的眼神回头。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严泠跌入海中的画面。

    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挥舞的手臂，坠落的身体，就连溅起的每一朵水花，都在他眼中显得无比清晰。他也像电影里没有生命的故事角色，纵身跃入水中，伸手拉住不断下沉的身体，在仿佛与世隔绝的寂静中带着毫无知觉的人游向岸边。

    他此刻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五官全部失去感知。等他终于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在机械地做着心肺复苏。

    时间无情地流逝，太阳已经完全落到了海平面之下。黑夜像个忠于职守的看门人，懒洋洋地接管下这一片天地，冷眼看着人来人往。

    眼见马上就要过了最佳急救时间，地上的人却依旧闭目沉睡着，没有丝毫反应。强烈的恐惧袭来，叶昭撕心裂肺地一阵干呕，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开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突然间，一缕似曾相识的感觉隐约浮起，随即一道闪电呼啸着劈进脑中。

    尖锐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双手抱头一阵呜咽。可仅过了短短一瞬，他又硬生生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放下手臂，在利刃翻搅般的剧痛中，继续榨取身体仅有的力气，为严泠继续做着按压。

    无尽煎熬中他漠然想着，这就是世界末日吧？这一定就是世界末日了……他不怕死，他只怕严泠丢下他一个人。

    听着叶昭痛苦挣扎的声音，严泠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可他拼命忍住了心疼，依旧闭目不语。带着痛意的嘶哑呼唤钻进耳中，压在胸口的双手抖得让他心颤不已，可他却始终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直到灼热的泪水接连不断地砸到他脸上，他才终于卸下伪装，睁开已然通红的眼睛。命运仿佛就在此刻等待揭晓，他抖着声音，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开口：“哭什么，眼泪都砸疼我了…...”

    剧痛爆开，一片白光中无数画面飞驰而过。

    严泠客气疏离的样子，坏笑着调侃的样子，两人牵手、拥吻、深情缠绵、红着眼互戴戒指的样子......最后的最后，是严泠虚弱地躺在沙滩上，笑着看过来的样子。画面和声音彻底与现实重合，在他眼中渐渐清晰。

    叶昭浑身颤抖着大口呼吸，脑袋里好像有刀片在狠狠刮擦着他脆弱的头骨，痛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可现实与回忆交织的混沌却让他更加恐惧。这些记忆是真的吗？到底是过去的现实还是虚假的梦境？——严泠到底是谁？他是要离开了吗？

    看着叶昭脸色煞白满头冷汗的样子，严泠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他没有起身安抚，只是平静又悲伤地看着。他不知道结局会是怎样，但他只能做到这里了。

    “你......不许走！我不许你走！......”叶昭已经痛得缩成一团浑身发抖，可仍在一阵阵眩晕中努力睁开眼，满眼血红地紧攥着严泠的手腕不肯倒下。

    严泠冲他温柔地笑，张口说了句什么，他却已经听不见了。即便再拼死坚持，身体也经受不住这非人的折磨，他终于在一片天旋地转中被拖入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