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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父母早亡，从整日殴打孩童的福利院逃跑后，便在社会上游荡。

    季荣虽然没有念过书，但社会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残酷课堂，瘦小又怯懦的他时常食不果腹，因此在付出血与泪的代价后，十三岁的季荣学会了欺骗、偷窃、抢劫等等维持生计的必备手段。

    他的世界是一片不分黑白的混沌色彩，因为没有人教过他善恶是非。

    直到一个闷热的雨季傍晚。

    彼时的小季荣刚从几个混混毫无缘由的拳打脚踢中成功脱身，正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苦恼着去哪里打个秋风。他双目一瞥，无意间发现：不远处，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正在过马路，而他的裤子口袋中鼓鼓囊囊的，仿佛是个钱包。

    信号灯还有10秒。

    季荣当机立断，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

    下一秒，他被人紧紧抓住胳膊，定在原地。

    与此同时，信号灯颜色变换，车流缓缓而动，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车水马龙间。

    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季荣怒发冲冠，他回头骂道：“你他妈……”

    ——眼前是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身材精悍，面目棱角分明，神似目前大火的某个动作影星。

    男人右小臂处是一大片气势惊人的盘龙斗虎纹身，龙尾恰好勾到中指上段，一看就是需要绕道走的厉害角色。

    季荣瞬间收声，他情不自禁缩起脖子，双肩耸起，同时尽量放松肢体。

    这是他挨打时最常摆出的姿势。经过实践证明，这个姿势的痛感最弱。

    “放心，我不打你。”男人看他瑟缩着的可怜样子，“但我必须提醒你的是，不要再去抢老人的钱包。”

    季荣撅起嘴，不服气地瞟向男人，口中小声反驳：“我才没有！”

    “我观察你好几天了，小孩。”男人双眸微眯，目光变得犀利，话语干脆利落，“如果你再干这种事，我不介意让你记住这个教训。”

    季荣看了看男人的纹身，沉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哀叹自己今晚要饿着肚子过夜。

    手中却突然多了点东西。

    季荣看着一沓他从未见过的大额钞票，目瞪口呆。

    “足够填饱肚子了？”男人微微一笑，“不够的话去万麟赌场兑换处拿。到时候报我的名字，我叫季穆。”

    这是他和季穆的第一次见面。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内，季荣没有再去做抢劫或偷窃的勾当，更没有去那个赌场取钱，这并不意味着他被陌生男人斥责后突然良心发现涤荡了灵魂，而是因为他坚信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且有同是小流浪儿的朋友介绍他去赌场卖烟。

    这是个冬暖夏凉一本万利的好活儿，主要的工作内容是向大厅内的散客兜售进价低廉而卖价昂贵的香烟。

    当然，赌场不是慈善组织，他需要上缴80％的利润给赌场背后的帮派，作为管理费。

    如果换作具有丰富社会经验的成年人，绝大部分都会选择按时缴纳以求消灾，但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初生牛犊季荣再一次发挥了他不慎恰当的小聪明——他藏匿了一半的利润。

    就在他被人狠揍一顿，像被拖死狗一样拖出赌场大门的时候，皮鞋踏在大理石台阶上的声音兀然响起，因为数量众多而显得声势浩大。

    紧接着，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盘旋在他头顶上空：“小孩？”

    季荣费力地睁开眼睛，在鲜血淋漓的视线中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俯下。

    我应该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吧。

    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天，他如愿以偿地在一张洒满阳光的大床上醒来。

    在季荣看来，季穆是个古怪而矛盾的人。

    一方面，他长相英俊人缘颇佳，是帮派中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如鱼得水，据说还长期盘踞警方最想抓的黑社会成员前三名；

    另一方面，他却在某些方面堪比模范市民，比如不允许自己的下属吸食违禁品和欺负平民。

    再比如，他还会冒着得罪其他帮派的风险，去救一个没有人在乎死活的流浪小孩季荣。

    但不管怎么说，季荣得救了。

    少年人的生命力如同野草一样蓬勃旺盛，他很快养好了伤，之后，就开始跟着季穆做事。

    之前两次相遇时的温柔相对不过是表象，季穆实际上是个作风硬朗的凶悍之人。

    季荣在挨了无数次棍子后，学会了识字和格斗，也彻底改掉了种种陋习。

    但也是因为如此，他得以昂首挺胸地站着，第一次活得像个人。

    季荣没有感受过亲情之类的东西，但在两个人相处的岁月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是信任和依赖。

    也许是青春期太过漫长，而他能接触到的人又相当有限，不知不觉中，他变得特别在乎季穆，他不想任何人靠近他，哪怕只是一名普通的帮派成员。

    这种想法的危险性连季荣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们的关系不断拉近。

    后来，在一次帮派火并中，季荣替季穆挡了一刀，而在隔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季穆替他换完药后，突然向他坦诚了一个秘密。

    季穆是警方的卧底。

    季荣听罢，毫不犹豫地向这个他此生最重要的男人起誓，他会追随他的脚步，致力于将这些翻云覆雨的帮派清剿干净。

    季穆同样也忽略了季荣立场转变如此轻易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理想中的正义梦想等等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因为他本身。

    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没有人知道，但转折却清楚地发生在季穆秘密结婚的时候。

    季穆说女孩子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

    季荣先是惊讶，进而出离愤怒，产生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季穆的自律检点和偏爱倚重给了他错觉，让他以为自己是完全拥有季穆的那个人。

    当狂热的占有欲受到挑衅，结果便是加倍的反噬。

    从小的颠沛流离让他很少拥有过什么东西，因此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杀了那个抢走季穆的贱货。

    然而当他看到季穆幸福的表情时，最终还是说服自己妥协，因为他对自己在季穆心中的地位产生了怀疑。

    他甚至还假装开季穆的玩笑，说羡慕他老房子着火谈了恋爱。

    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向粗线条的季穆却把这句话听了进去。

    没隔多久，季荣被季穆拉着去了某个高定西装店。

    看着男人仔细地为他挑选衣服的样子，季荣忐忑而安静地站在一旁，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

    为什么要这样呢？他想，难道是他和那女人闹掰了……

    他在一小时后得到了答案。

    季荣看着茶桌对面娇俏可爱的女生，一颗心像被冰封了很久后再掏出来打碎。

    “阿荣，这是陈惜，你嫂子的学生。”季穆拍拍他的肩膀，“来，大家认识一下。”

    季荣的目光转向另一个温婉的女人，双颊白皙透红，眼如秋日静水，是季穆会喜欢的长相。

    原来那贱货是大学教授。

    所以他被精心打扮的原因，只是因为季穆想要摆脱掉他这个多余的累赘吧。

    季荣瞥了陈惜一眼，发现女孩子的脸红了。他刚想拒绝，可话到嘴边时，他看到了季穆期待的表情。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一个足够有趣的计划。

    于是他向陈惜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