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黑齐远衍生/史同】应似飞鸿踏雪泥_参商移(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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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商移(上) (第1/6页)

    1.

    首长的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旧伤,从左腮一直贯穿到耳后。

    那道伤口很深,我每每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然而首长聊起它的来历时,却说得有些云淡风轻:

    “那是当年红军第三次反‘围剿’战争时留下的,”首长摸了摸左脸,笑中带着一点自豪,“二十三岁那年,在芦丰,我参加了回国之后的第一场战斗,没想到一下就负伤了——只不过还算幸运,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那个时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万幸还年轻,身体好,扛住了。”

    “那弹片都取出来了吗?”

    首长笑着点了点那道伤疤:“喏,已经是跟着我五十几年的老伙计了。”

    “我在后方医院疗伤了一段时间后,组织上又安排我去瑞金,参加红军学校的建设。那年秋天,我在那里参加了我们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成立大典。现在想想,那一年真是终生难忘啊。”

    //

    在野战医院的走廊上醒来时,伍秀泉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醒了?”端着药盘的护士走进来,坐在床边给他换药。

    麻药的药效还没过,年轻人的嘴唇和舌头完全没有知觉,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些含糊的呜咽。

    “你这小孩真是命大,”她开始取缠在他脸上的厚纱布,凝固的脓血和组织液把布和皮肤黏在了一起,很难将它们剥开,“子弹刚好给牙挡住了。要是再打低点,那就严重了……”

    护士一边换药,一边唠叨,而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凝视着斑驳的白色墙皮,用迟钝的大脑一点点地回忆:战壕上溅起来的沙。尖啸着擦过耳边的子弹。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战友。马克沁重机枪特有的,链条切换的声音。然后是发麻的左腮,流个不停的血,就这些。

    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他扯住护士的袖子,发出一些急切的,呜呜啊啊的声音。

    “等等,你等会,”护士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要说什么写在这上头,我可听不懂你那哑语。”

    他抓过纸和笔,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四个字:

    我们赢了?

    “赢了,赢了。”虽然这么说,护士的脸上一点笑也没有。

    他也没有笑,甚至没有一点胜利后的喜悦,捏紧笔的手只是在冒汗:

    伤亡?

    “这你别问我,”护士扭头看向走廊两侧躺着的伤兵,他们正在因为痛苦和缺医少药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但不少。”

    一种令人恐惧的可能性涌上他的心头,抖着手,他写下最后一行字:

    请帮我联系一位叫刘博兼的书记。

    护士只是扫了一眼字条,叹了口气:“我尽量吧,外头的事,不好说。咱这边的通信站都被破坏了,白军凶得很呐……”

    青年在长汀度日如年地等待了一个月,每天趴在窗口,望着院中茂密的香樟树等消息。然而偶尔传来的音讯全是坏的:上海的某个地下党叛变了,许多同志被捕了;日本人的关东军打进了沈阳,连铁路也被他们占了;闽西一个月肃了好几千个“反革命”,和自己一同从苏联回来的人被活埋了……年轻人夜里偷着流泪,白天却得咬着牙,一边照顾别的伤员,一边硬撑。他还没等到刘博兼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他左腮上那道贯穿牙龈和耳后的伤口渐渐长拢了,纱布被拆了下来,露出深褐色的血痂。沿着疤长了些粉红色的新rou出来,有些痒,他总忍不住去挠它。一周前,医院的院长傅涟漳医生听说他刚从莫斯科回来,硬要拉着他去给群众和士兵们演讲。年轻人讲着讲着,因为讲得太激动,流着脓的伤口又被撕裂了,被重新缝了几针,挨了护士一顿训。

    长汀是闽区后方一座依着汀水修建的平静小城,乡亲们都是一贫如洗但质朴的农民,常带着他们本就不富裕的口粮来补贴这些伤兵。但就这样也吃不饱,或者干脆没什么吃的。一些受了重伤的人白天喊着饿,半夜就死了。青年要好一些,他年轻,健康,靠乐观主义精神和等着某封来信的希望,竟然扛过来了。

    九月尾的一个下午,他照例在走廊里照顾那些新来的伤员。胖护士长从外面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揣得皱巴巴的纸递给他。

    “天天送来这么多人,走廊里都要躺不下了都——”她气喘吁吁地抱怨,然后转头便看见这个一向开朗的年轻人脸上竟淌下了两行泪水。

    “哎哟,怎么了,小伍,”她说,“怎么还哭上了?”

    “没事,”年轻人抬起头来,用手揉了揉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我就是太高兴了。”

    纸是拿旧油纸铺开后的背面写的,上头只端正工整地写了两行字:

    边区无战事,我一切平安。

    刘博兼

    秋末,伍秀泉接到了调往瑞金参与红军学校建设的委任状。

    清晨,伍秀泉刚在城南的天后宫报了到,就听见外头打马来的声音。

    他远远望去,一匹高大的马正驮着一个着军装的人在道路上飞驰。那马是良驹,马上的人又骑得极快,直骑到堂前,等那军人急急勒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时,土路上扬起的尘烟都还未落定。他下马后一刻未停,匆忙地向堂内大步走来。

    青年看清那人的身影后,只觉得眼眶发烫。等军人走到他面前,他绽出一个欣喜若狂的笑,两腿一并,冲着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刘博兼主任,中国工农红军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射击教员兼四连指导员伍秀泉,向你报到!”

    政治部主任飞快地回了一个礼,然而,在他眉头紧蹙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重逢的喜悦。

    “秀泉,”他两只大手死死扣住青年的肩膀,把他拉得更近:“你的脸怎么了?!”

    年长的军人想抬手触摸那道像蜈蚣一样狰狞的疤,但最后只是颤抖着把手放下了。他盯着年轻人的脸,眼中全是心惊和后怕。

    “夏天在芦丰参加战斗时不小心伤的,”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左腮,朝着对方傻笑,“已经好了。”

    然后他就被拉进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怀抱。

    “伍秀泉,”刘博兼结结实实地抱着他,“……你回来就好,”一个一向古井无波的人这时声音竟在发抖,“回来就好。”

    年轻人把鼻子埋进他的肩窝,军服上传来一阵令人熟悉而安心的气息。不是轮渡上海水的咸味,也不是战壕里的硝火,或者马克沁重机枪的枪油味。只是简单的,熟悉的肥皂和一点香烟的味道。他贪恋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才用手肘轻击了一下刘博兼的胸腹,将他们拉开一些距离——对于普通的共产党员来往而言,他们拥抱的时间实在太久了,而警卫员正在好奇地朝这边看。

    “对,我回来了。”他笑得一如既往的明亮,像瑞金的骄阳。

    刘博兼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青年:因为受伤,他把头发剃短了。脸也晒黑了,还留了疤。尽管脸上柔软的线条,比如眼睛,嘴唇,容易暴露他的善良,但他已经是个合格的革命者了。这意味着他已经准备好去送死,或者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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