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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2「赝品」 (第2/2页)
景气,沦落到雇佣童工的地步了。 朱朝阳的驾龄毕竟是短,倒车入库也要屏息凝神,好在一切顺利。高启强下车时恢复衣冠楚楚,被少年jingye不小心弄脏的衬衫束进了腰带里,外套一遮就看不出来。先前的领带已经不能用了,换成放在车里备用的那条,颜色也更低调。提前等在车库的唐小龙过来压低声音与高启强汇报,说楼上的客人已经到齐了。 朱朝阳下意识想跟高叔叔上楼,才走两步就被男人挡下。“你跟来干什么,小孩子一个,难不成想帮我挡酒啊?”高启强弯着眼睛逗他。朱朝阳刚想接话说也不是不行,大人手掌的重量就落在他肩膀上捏了捏。少年很是识趣,知道自己现在没资格去伴局,默默把话咽回肚子。 “阳阳,你不是还没决定好,以后入职还是考公吗?”高启强凑过来与他耳语,口吻亲近温和,真像个精心为孩子打算未来的好父亲:“要是想走仕途,可不能被上面那几个记住脸。如果让人知道你是跟着我的,难免要被打压的。” 实则即使高启强不特意解释,朱朝阳也并不打算违逆他的意思,但话说到这里,总归叫小孩子心里更熨贴。脸蛋挨了一下捏,只记得高叔叔手指发热,坐回车里都还没回过神,半天才想起脖子上居然还歪歪扭扭挂着那条领带。 朱朝阳伸手去拽,发觉松松的扣子一扯就开,偏偏把他给栓在里头,高兴得忘形了。 12 春节前两天,朱朝阳开车陪高启强去接机,第一次见到高叔叔的亲meimei。 女人比想象中看着年轻,给人第一印象是知性,朱朝阳侧耳听她与高启强聊天,大致猜得出职业和常年工作在外的状况。少年从后视镜里偷看,觉得他们兄妹两个长得不像,大概是分别随了父母,身上某种疏离外界的氛围却很相似。 兄妹间举止亲近,但毕竟都是成熟的年纪,被叫作“小兰”的女人在后座上与兄长絮语家常,朱朝阳并不感到妒忌。相比之下,他还是更烦高晓晨一点,虽然跟着高叔叔这两个月来只与对方有几面之缘,却烦透了那副轻狂的嘴脸。那小子每次见面必与高启强话不投机,很难想象比他大几岁的青年居然跟心智成熟四个字毫不沾边,争取高启强注意力的方式堪称幼稚到家。 朱朝阳起先还认真思索过该如何争宠,但见高启强对这个继子百般耐心规劝,却全然不被领情,反而释然了。高叔叔很会演慈父,朱朝阳也几乎被他的演技骗过,很是吃味了一阵。但幼崽向来对血亲的态度最为敏感,高晓晨要是真获得过梦寐以求的父爱,也不至于叛逆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看似脾气火爆,不过是恼羞成怒罢了。 至于黄瑶,他陪高启强去开会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听说小姑娘很早就在公司各个部门里轮岗,明面上是遵循着培养心腹的流程,却意味这女孩在高启强心里的地位还不如高晓晨。这两人状似亲如父女,但女孩挽着高启强手臂时的眼底无波无澜。朱朝阳冷眼旁观,觉得与其提防她攫取长辈的宠爱,还不如防备点别的方面。 如今见过高叔叔不时挂在嘴边的meimei,朱朝阳在脑海把过高启强提过的亲人挨个排序,觉得被保护在高家生意之外的高启兰大约才是真正被关心的。 他并非执着于成为获得最丰厚宠爱的那个人,哪怕高启强再多爱那双儿女一些都无所谓。朱朝阳深有自知之明,以成年人的身份还能挤进高叔叔的羽翼下充当雏鸟,已经实属难得。 他要的只是一种昭示着唯一性的特殊待遇,而高启强只会跟他上床,这就够了。 只是不知为何,心底某处隐隐冒着空虚。总感觉忽略了什么事情,一时却抓不到思绪的绳头。 母亲三番五次打电话问朱朝阳几时回家,他都以公司还没通知来搪塞,实在是不想太早离开高叔叔。奈何除夕逼近,不回家过年总归不太像话,何况以他的身份更不好参与高叔叔一家团聚,未免不合时宜。 如今高启兰回家,他也确实是时候回宁市了。 最终回家的时间定在除夕前一天,朱朝阳陪高叔叔开完最后一场会,下午他回住所收拾行李,等唐小虎傍晚时来开车送他回宁市。有本回家想翻翻的书一直找不到,少年苦思冥想,回忆起应该是上次去高启强的别墅过夜时带过去看了,可能顺手扔在了书房里 也不是非去找到不可,但朱朝阳抱着再见高叔叔一面的侥幸,给高启强打电话。可惜大人这会儿正忙,告诉他唐小虎手里有别墅的钥匙,可以尽管去取。 高叔叔体贴至此,朱朝阳反倒不好推辞了。 最近高启强将朱朝阳带在身边,就差没当亲儿子养,与唐家兄弟说起一些见不得光的产业时也不避讳。唐小虎不知不觉拿小孩儿当做自己人,自然不会觉得这番波折算什么麻烦,他给朱朝阳开了门就靠在门上抽烟,也没进去看着,只说了句动作快点。 书房里被家政人员收拾得很干净,大部分抽屉都带锁,朱朝阳没有那种窥私欲,只管寻找他的书。最终在书架一角瞥到,大概是家政打扫时随手塞在那儿的,他伸手去够,不慎把旁边那本硬壳书一起带出来。两指宽的书脊砸在地板上,声音意外地轻,朱朝阳立刻俯身拾起,才发现那并不是厚实的精装书,而是一本旧相册。 他耐不住好奇,明知道唐小虎在外面等,还是把书塞进背包里,信手翻开相册来看,映入眼帘是高家人的合照,胶片冲洗出来的照片泛着淡淡暖黄,起初是一家五口,再后来变成年幼的兄妹三人。 ——兄妹三人。 朱朝阳心脏狂跳,不详的预感在脑内疯狂叫嚣,终于察觉自己一直忽略了什么。理性催促他合上相册别再追究,颤抖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翻页。 他看到了那套照片,兄妹三人坐在老旧沙发上,拍摄者不详。最中间的是高家长兄,他的高叔叔那会儿还留柔软的卷发,年纪似乎只有三十上下,唇弧微弯,眼神温厚平和,全然没有如今高深莫测的样子。右边黏着哥哥很紧的女孩是高启兰,还没开始戴眼镜,年岁与现在的朱朝阳相仿,笑容天真烂漫。 坐在高启强左边的年轻男人有张书生气的面容,戴黑框眼镜。朱朝阳盯住那张脸,强烈的不适感在他注意到对方的衣着时有了名目。少年全身发冷,只觉得血液几乎要逆流,嘴唇克制不住发抖,不得不狠狠咬住。 照片里年轻男人身上的毛衣,朱朝阳也有一件差不多的。大学前的暑假,他母亲值班时闲着没事,拆了几条旧衣重新编织一件新毛衣给他,朱朝阳时常在穿。那是再常见不过的颜色搭配,细节纹样其实也并不相同,但乍看之下真是相似得可笑。 会有人第一次照面就能记住对方的毛衣样式吗? 原来高启强并不是记住了,他只是认出了。 相似的毛衣,相似的眼镜,朴素而青涩的、优等生的脸。所以这些标签就是他在第一面时给高启强留下的全部印象,每一样都无关他本身,每一样都是照片里这个人拙劣的仿品。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是唐小虎等烦了进来找他。朱朝阳回过神,猛然扣上相册,装成刚找好东西的样子往外跑。 “朝阳?”唐小虎险些在门口跟他相撞,目光对在一起,男人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什么情况。” 朱朝阳不明所以,抬手触碰自己的脸颊,摸到一片连自己都没发觉的、热乎乎的水迹。 “书架上的灰尘掉进眼睛里了。走吧虎叔,没事。”他说,用袖子在脸上胡乱蹭了一把,又深吸一口气: “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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