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发展枷锁 (第1/1页)

    齐泽襄叹了口气。

    “朕知道十三为了军改案私下斡旋筹谋已久，只是……”

    他注视拂沫正yu饮的杯中茶片刻，又放下茶杯，看向季云烟。

    “如今朝中大事，李氏为一，军改为二。朕将李成弘及其党羽关在大理寺，一是为了尽数搜集敲定其罪证，以此厘清李氏究竟做过多少孽、埋下多少隐患，二是敲山震虎，警告在朝官员敬慎为官，并借机m0查他们的底细，好知将来哪些人可用，哪些人要除。军改也好办，兵部的李氏余党业已尽除，二桓及诸将军又办事得力，边境暂无战事，我朝有充足时间养兵。但，唯有‘逐步解除人口流通限制’这条，十三提出之时朕便有隐忧，户籍解限如同开闸放水，一旦开放，我郦将无回头路可言。”

    季云烟真诚看入齐泽襄眼中。

    “父皇在时，曾定下‘郦锥百姓生长同处，持官商户籍者往来，亦要有凭可徙’，我朝十一州七十二县，各城池严控严查出入百姓身份，因此罕有民乱。哥哥可是担心，一旦开放流通，百姓易聚，恐有反民作祟？”

    “十三知朕所忧，正是如此。”

    她眨眨眼：“哥哥认为，民变何所起？”

    齐泽襄从容而答：“古往今来，凡揭竿之地，自是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T，官有粮却不赈，民有冤却不诉，积怨成疾，自然民聚而求生。”

    “那只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能活命，这也好解决。”

    他宠溺失笑。

    “‘有饭吃，有衣穿，能活命’，十三可知你说的这九个字，正是上位者的千古之难。朕要用官来束民，官有权自生贪念，就算朕将在朝的贪官W吏一口气全斩了，新官上任，他们还是要贪，这是权力使然，并非全是人之错也，清官难得，但朕不能指望人人都是清官。有贪一日，百姓便不安生一日，朕唯一能做，无非是待朝野平定，再从严监管百官，求一个平衡安定罢了。”

    齐泽襄能说出这样的话，于帝王而言，已然是清醒难得。

    但仅仅是这样，就创造不出更大的盘子，赚不到更多的钱，如此，何以JiNg兵远征？

    如今六国进入久峙疲软期，若两国实力相近却y要交战，只会损兵折将自伤元气，他国自会借机趁势举兵来吞。

    因此现在的局势，大国间互相观望，掣肘制衡，谁也不能轻易将对方诛灭。

    唯一的解题之法，是暗中快速提升国力，富民强兵，如此才能以碾压之势迅速灭国从而扩张。

    定北此次即将东征龙殇，也是准备了数年之久。

    其宣战之日，实则已是胜利号角吹响之时。

    一场国际战争九成以上的时间，实际上都耗费于一国治理朝政、巩固社稷之时。

    但齐泽襄治国理念温和，他甘愿守土故步自封，季云烟却等不了。

    她顺着齐泽襄上一句的话茬继续道：“哥哥苦心统筹为民，但也定有许多为臣不清者曲解哥哥本意，届时W蔑哥哥lAn杀无辜，这天下纠纷，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利’字。”

    齐泽襄叹了口气，又端起茶盏来：“十三心思通透，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知道了众人所求，十三粗浅认为，此困局便有法可解了。”

    在他停饮看向她的疑惑目光中，她继续道。

    “士，农，工，商，兵，五民次序层级不同，因而需求有异，士求地位声望，农求吃饱穿暖，工求劳有所得，商求买卖获利，兵求建功立业，虽所求不同，但本质类似。农业兴，则有余粮流向市场，工人以酬劳购买粮食而非耕种所得，那么劳务者得以生存，工业便能发展，粮食之外，我郦便可额外产出丝织品、手工业品等，使得百姓穿暖，生活品质提升。”

    “然后呢？”

    季云烟仅仅是停顿喘息了几下，齐泽襄便催促她继续说，他手中茶盏早已放回桌面。

    “然后，农工产品供给充足，顺畅流通，商人便能从贸易中获利，甚至外销。产品充足，市场有了竞争，便能倒b成本和售价降低，百姓便有购买之力，那么商业必会日渐繁荣。官员得朝廷授命管辖地方，征收税赋，农工商皆自养富足，自然税款足收，国库充盈，方能养兵。若我朝能尽快走入这样的正向循环中，便能国泰民安，但……这里面却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地方士绅长久lAn用权位，武断乡曲，他们与地方甚至朝中官员互相g结，上下遮掩，兼并田地，致使农民无田可耕，又因为户籍限制，百姓不得出乡，因此被迫沦为佃户，受尽压榨。”

    “商籍限制，家中凡有些财产的，拼破了头也要求一张商籍，求多而供少，管理商籍的官员自然能够暗中捞取油水，这也就是李氏倒台，朝中牵连官员被罢免抄家后，户部竟空荡至几无人可用的原因之一。”

    “另外，南来北往倒卖的商人有限，从商者自然囤积居奇，能够随意坐地起价，南边五十文一匹的杭乡素布，仅仅运到镇城，价格已经高达一百五十文，更别提出口后，其售价之高，何以与国外本地的丝织品同类而竞？织坊和织娘自然赚不到差价，这些溢价都被商人赚走，商人富足，便有更多的钱来贿赂官员购买更多的商籍，渐成垄断之势，百姓被迫以高价购买商品，工业却难以发展。”

    “还有，富商们能长期替我朝流通商品也就罢了，若有朝一日外敌来袭，这些富商必然卷款私逃至他国，那我国便会损失大量白银，官行里存着我朝稍有资产百姓的积蓄，如果无银可取，势必要引起恐慌，那时后果如何，臣妹不敢猜测。”

    季云烟看向堂上神sE逐渐复杂的齐泽襄。

    “哥哥，凡此种种，正是SiSi锁紧了我朝发展命脉的枷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