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真的很丑啊 (第1/1页)

    闪光灯刺得韩雅菲眼睛发疼，她一时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只知道好几台摄影机、数支麦克风正对着她。她的脑子瞬间空白。

    但也正因如此，她有了片刻空档，得以安静地想一想关於自己的事。

    她好像从没真的为自己活过。

    小时候，jiejie特别闪耀，成绩好、各方面都优秀，他们对jiejie要求严苛，会陪她一起熬夜复习，考好会夸，考坏会骂。而她成绩不好又没什麽才能，从没被期待过能做出什麽成就。

    那天他们去接考完试的jiejie，jiejie哭着说考卷难，他们急急忙忙跑过去安慰。她往前拉了拉mama的衣角，跟mama说，我以後也会努力考试。mama回头，连看都没看她，只说了句，好好好，你先别吵。

    她当下不服气，跑去踢人行道凸起的坎，一脚踢空、跌倒、放声大哭。那时候爸妈才终於回过头来关心她。

    她一直是如此，用笨拙的方式换取注意。只要确定有人在意她，哪怕只是一下子，她都觉得够了。

    就连做偶像也是这样开始的。姊妹俩出社会後，那份偏Ai变得更明显了。jiejie在金融业做得很好，爸妈几乎忘了韩雅菲的存在。

    到底该如何再获得关注？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到破晓。最後，她想出一个主意——就做艺人吧。那样站上舞台，被所有人看见，被喜欢，被追逐，将会成为日常。

    於是尔後的人生，她努力变得更漂亮，课间偷偷练唱练跳，抓紧每一个徵选机会。或许她真的适合这条路。一路走来b想像中顺遂。

    她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晕眩感涌上来。

    在闪烁的灯光下，她突然有种错觉，彷佛全身上下、连毛细孔都被放大检视，毫无遮掩。

    意外的，被关注的感觉不怎麽好。

    那——她的人生究竟是为了什麽而活？

    整个空间只剩下「喀嚓」、「喀嚓」的声音，她终於迈前一步，对着麦克风开口：

    「因为我个人的因素，不顾公司反对，擅自召开记者会，影SSeon劈腿的事，引发社会大众对苍鹭娱乐与Seon的误解与负面舆论，也浪费社会资源，在此向所有人致上歉意。」

    语毕，她深深一鞠躬。

    闪光灯与快门声如暴雨般落下，她站在风口浪尖，ch11u0的同时，前所未有地清醒。

    「Seon一直把我当meimei在照顾，从来没有逾矩，也没有给我多余的期待与误会。只是过去半年来，我因为他的个人特质而产生了好感，一时鬼迷心窍下，才会铸成大错，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底下一个记者抬手发问：「既然你们本来就没有恋Ai关系，为什麽当初苍鹭娱乐要宣布你们在一起了？是公司想要炒作新歌话题吗？」

    麦克风前，她一时答不上话，只能下意识垂眼，看向手中那张声明稿。

    上面印得清清楚楚——

    苍鹭娱乐从未透过炒作情感来博取舆论，这一切都是她个人的一厢情愿。是她执意要求公司官宣恋情的。

    她知道自己该说什麽，该怎麽说。昨晚他们开会讨论了整整三个小时，每一个措辞都想过。她只要照着稿念就好。

    她张了张嘴。

    说出来，韩雅菲说出来。昨天明明是你自己答应他们的。

    对，而且Mary说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也只会被骂一阵子而已，半年、一年过去，大家骂完了就会忘的。你就当休息——去渡假、去玩，最後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

    「是我执意要这样做的……」

    她的指节紧紧扣住声明稿的边角，发白。

    可是为什麽还是这麽不甘心？事到如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哪些错误的选择，为什麽事情会朝着这方向发展？

    她只是真的很努力，希望这一切都能成真罢了——

    「是我的问题。」

    就在她陷入短暂失神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窜进会场。许聿森从侧门走进来，一步步走向她，站到她身旁，对着众人与无数镜头开口。

    「当初是因为〈予你〉正好在前制期，我邀请Fay来录音。那天送她回家的画面被拍到，开会时，我决定将错就错，请苍鹭娱乐宣布我们在一起。当时没想太多，只觉得这样处理可以平息绯闻，也替作品带来话题、争取更多曝光。」

    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当初绯闻出来的时候，说将错就错也不是坏事，说刚好可以带话题，说总之先这样处理的，明明就是公司。

    「……後来，我遇见了一个我真的很喜欢的人。当我开始想要保护她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多麽不负责任的选择。原本我打算等〈予你〉首播後，再向公司提出澄清的声明，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你明明装Si就好了啊。为什麽事到如今还要出来，把责任扛下？

    「我一直都太懦弱。这些日子以来，迟迟没有开口，是因为不知道该怎麽开口，也不知道怎麽说才对……直到我发现，我的沉默，不只伤害了我Ai的人，也伤害了那些真心对我好的人。」

    他向前微微鞠躬。

    「我在这里，再次向社会大众道歉。为了作品而编造恋情，欺骗所有关注我们的人——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记者群中忽然响起声音——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初官宣交往，其实只是为了宣传新歌？」

    说实话。快告诉大家，说那不是你的意思，是公司的决策，怪我也可以。快说出来。

    韩雅菲捏紧拳头，看着许聿森。

    「是。」他仍鞠着躬，「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我有非保护不可的人。希望各界能够谅解。」

    韩雅菲看着他的侧脸时，她发现灯光闪烁时，他的眼睛也跟着闪呀闪的。

    他确实自私。

    ??

    「你今天又跑来，到底想g嘛？」

    许聿森离开现场後，韩雅菲快步追上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我都已经决定要好好道歉了，你还来救场g嘛？又要给我无谓的希望吗？」

    「我会这样说不是为了你。」

    他停下脚步，仍背对着她。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我有责任。公司让你一个人出去扛不合理。」

    他始终没回头看她。

    「但我没办法原谅你，你做的事很伤人。」他说，「不管是擅自开记者会影S我劈腿的事，还是你跑去找小安的事，都让我无法理解你到底想证明什麽。」

    她垂下眼，嘴唇紧抿。

    「上次见面太匆促，我来不及说完。今天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拜托你，别再伤害我珍惜的人了。」

    那一瞬间，她看见他手指紧握，骨节泛白。

    她在心里反覆说着：不要转头，拜托你别回头。

    许聿森回头。

    她狼狈地擦去脸上混着鼻涕的泪痕。

    「……把心力花在自己身上吧，别浪费自己的才华。」

    所以我说了，别回头啊。

    「……我知道了。」她声音微颤，「好啦，我会。」

    因为我现在真的很丑啊。

    她总觉得，被看见是一种幸运，不管是被期待、被嘲笑、还是被讨厌，至少有人在意她。

    但此刻她第一次希望没有人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