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 (第3/3页)

   她拍了拍我後面的肩膀，用几根手指拍，而不是用整只手掌。我知道她回来了，假装继续看书。

    “喂。”她开口说。

    我把书用书签关关叠起来，然後转头看她。

    “我昨晚回去NN家里那里去了。”她看着我如此做着，然後脱下自己的袜子，放到洗衣袋那里去，然後坐在靠近窗口的沙发那里去。

    “哦，我知道啊……”

    “昨晚对不起。”S开口切断了我语音未落尽的话语。

    “没关系。”我说，然後走到客厅上唯一一个木椅子坐了下来，眼神放空地看着窗外的蓝sE印花窗帘，等待她说些什麽。我知道她有话要说。

    “跟你说一件事情。”

    “嗯，你说。”

    “我昨晚在NN家里，住了一晚后，今天一打开家门，觉得空气变得不一样了。怎麽说呢？里头有一GU味道。那是什麽味道呢，老旧的味道。後来到厨房看看，墙壁上已被白蚁侵蚀了。这间房子被遗落了多久了呢？三个月。三个月以来，我都跟你住在一起，算是开心。但我却不曾想过Si去的人。没有想过她们到底跑去那里了，到底在那个地方呢？直到我昨晚回去的时候，在木橱里找到一件NN的连身白sE蓬长裙，闻了一闻它的味道，才想起，原来NN不曾消失过。它一直住在衣柜里噢。一直都是。”

    S凄然地苦笑一下，然後继续说。

    “NN从我六岁照顾我长大，直到我上大学，我还是每天会见到她。虽然她一年b一年老，记忆随着时间慢慢减退。但她还是很疼我的。她会在家里煮好一锅好饭菜、她会在我生日的时候买蛋糕给我。我在中学时候被欺负，NN到学校去教训了那位同学。我是有朋友的，但真正能聊天的，却完全没有。因此我都是一个人，与其说找不到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不如说我根本不需要朋友的陪伴，NN已经给了我很足够的Ai和陪伴。在我上高中的日子，因为课业忙碌的关系，因此常常忽略了陪NN聊天说话……NN虽然疼我，但因为她和爷爷经常吵架的关系，但我想，但我想……她还是需要人家陪伴的，是的，她是需要一些陪伴……她是需要的。”这时候她的口气已经变得有点急了。

    S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从书桌上的椅子走到沙发那里去，靠近S。她看到我坐过来了，就坐靠向我。

    “那时候NN总会在我下课回家后说‘阿瞬来吃饭，吃了快高长大。’或者说什麽‘又长高了，快bNN高了啊’。从小学到中学都是这个样子。我於是真的如NN所说的一样，身躯便大了。NN也对我说过：‘你们年轻人，还有大把时间。我老了，也够了。只要看着你长大，健健康康的，我就很开心了’。那时候我刚上初中二，对所谓的健健康康并不懂。我们沿着半山腰那座人造湖旁散步着。我当时看着笔筒树的叶子被风吹起飒飒的声音，其中一大片叶子掉了下来，我把它收集了起来。直到现在我翻开时候，才懂得那时候NN口中说的‘健健康康’。叶子老了，卷成了h青sE的片块状，时光走了，留下美好与来不及回味的记忆在我脑海里。现在那些记忆在我脑中，如同一个闷在汽水里的水泡一样，等着上升，然而……然而，我是知道，我是知道的！那些气泡上升之後，是会遇到空气，慢慢消失的……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可是却很迟了。怎麽说呢，NN去世后的前一个月，每晚尽是梦到她，从美梦到噩梦，从梦见各种符号到梦见真正的样貌，到听到她真实的声音。梦醒后常常会有这种感觉——我是不是过着虚幻的人生呢？呐，木风，你说，我是不是假的啊？我会不会说完这一切之後就蒸发了呢？是不是梦中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S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变得伤感、暗淡，但却苍老。那GU苍老的眼神，仿佛是经过了时间的沉淀才获得的一种眼神的真传——苍老的，慈祥的、温和的，带点凶恶的眼神如同SNN眼神般的那种凶恶之中的慈悲。我看着这对陌生的眼眸灵光——我是看过它们了，它们有一段时间存在于SNN的眼睛里面，尽管如此，这对眼睛和以往不同，它们就像被她NN的鬼混缠进身T一般，却也没出现一丝可怖感，反而显现出一种幽浮的苍凉。

    当我从意识中醒过来的时候，S眼里的泪，如同冰块在yAn光下的融化般，慢慢在她眼睛里流出了。泪水洗净她的眼睛后，她像是恢复过来了，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一GU暖意——那像是一GU看似坚强的、但又极其脆弱的外壳慢慢盖上她的身T外层里。

    “你的身T有你NN的气质。”我说，用拇指擦着S的眼泪。她沉默了一阵子，低着头仿佛在酝酿着什麽。四月最後的凉风此时从窗口里吹了进来。

    “是吗？”S说完随即擦乾自己微Sh的眼角。我看着这一道雨後的彩虹，心里也随着S的情绪带动而开心起来。那之後我们没在说话了，她躺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搂着她的肩，突然想起了父亲在我过世的时候，我是否也是如此难过。

    我把S平躺在沙发以後，放了一条棉被，便走到校园溜达。此时各种社团的团员在那里呼喊着一堆加油等励志口号、玩着扯铃、练着舞蹈。吃完后，我走到图书馆搭电梯到六楼里，拿了一本《飞鸟集》，读了起来。此时的图书馆里四下空无一人。接近8点半的时候，图书馆的播报器提醒9点即将闭馆。

    也就是在此时，S的样貌浮现在我脑中，如此反复地跟诗篇交叠着：

    OncewedreamtSthatwewereSstrangers.

    WewakeSuptofindthatweSweredeartoeachother.

    9点图书馆闭馆人员把全部灯都关完以後，我默默把书放回原位，走到电梯那里去。

    在m0黑前往电梯的路途中，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人Si后，会住在想念他的人的心里这种看似天方夜谭的事情，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