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浪9 (第1/1页)

    一连串夏日风暴席卷，为人们留下了难以癒合的伤，YAnyAn无法照亮心中的黑暗，海边的浪声也只会让人忧郁。

    何安不知所踪，她说想散心，别找她。

    丹姊和莫哥晚餐时有过来一起用餐，餐桌上忽然少了两个人，显得怪凄凉的，我们聊着新闻、聊着时事，谁也没有开启不该触碰的话题。

    餐後，我抱着一丝期待，去了那片海滩。

    没遇到孙夕晨，倒是看见明明一个人坐在堤防发呆。

    「你是……今天下午在Kenji桑店里帮忙的……」明明先和我打了招呼。

    我礼貌一笑，「我叫小絮，你好。」

    「你好，我叫明明，是Kenji桑的老朋友了。」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麽，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於是只能沉默。

    「我啊……是在地人喔，一个已经完全遗忘故乡的在地人。」她自嘲地笑道，「小时候的我，一定怎样也想不到自己会变得这麽白。」

    见我一直不说话，明明有些尴尬，「抱歉，我自顾自说这些，让你为难了。」

    「我其实有份兼职喔。」

    「什麽？」

    我对她眨眨眼睛，微微一笑，「我有份名为树洞的兼职，你可以把我当成树洞，尽情地喊出国王的耳朵是驴耳！」

    明明一听，脸上笑开了花，她笑起来像朵灿烂的向日葵，彷佛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在遇到夏蔓瓜以前，我就认识Kenji了。」

    我忍不住又笑了，「你刚刚说你忘了故乡，可是却称呼丈夫为夏蔓瓜。」

    她一愣，眼眶有点Sh，「真奇怪，我在美国都没用过这个词，才刚回来就自然而然地……」

    明明沉默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

    「Kenji……和我聊得很来，虽然那时我们只能用简单的英文交流，但我们对食物的口味相似、兴趣也相似，有时我们可以为了一处无聊的风景大笑，或是为了一道大浪而兴奋。当时我……真的很快乐。」

    她捡了一颗石头，往海一丢，这样的角度，还能让她丢出两个水飘，相当厉害。

    「我的父亲早就看出我一点也不想留在家乡，为了让我Si心，父亲那时已经安排好部落里的人要娶我！偏偏kenji离开後就杳无音讯，再加上他离开的那天还说兰屿太热了，我以为他不会再来了。刚好那时有个外国游客疯狂追求我，还向我求婚，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私自答应了婚事，还跟父亲彻底闹翻，我几乎断了自己所有的後路，只为了能离开兰屿。」

    人生很难没有错过和遗憾，而这往往会折磨自己一辈子。

    我看着明明怅然的侧脸，心里很替她感到难受。

    「我英文不好，国外的生活也不如我先前想得美好，他们很排斥亚洲人，我丈夫却无法T会我的心情。他出身富豪世家，家族成员众多，每个月都要举办一次派对，社交舞跳不好就会被笑，讲错话也是。我需要学习很多我其实没兴趣也不喜欢的新事物，日复一日下来，我被折腾得渐渐遗忘了很多东西，忘了兰屿、忘了家、忘了自己。」

    很多年轻人都曾经渴望逃离家乡，好不容易去到外面的世界之後，却发现一切并不若想像中美好，莫哥是这样，明明也是。

    「我丈夫不喜欢nV孩子晒黑，他希望我端庄贤淑，能带得出门，因为我说英文有口音，他要求我除非必要，否则不要随便开口。」明明的目光注视着遥远的海面，语气平淡无波，「这次回来，是因为……我离婚了，我已经在高雄找到工作，在开始新生活之前，想回家看看。」

    「你……还喜欢Kenji桑吗？」我小心翼翼问。

    一阵海风吹来，将明明的表情掩藏在纷乱的发丝底下。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喜欢谁，在这之前，我想要做先找回自己。」

    我忽然懂了，为什麽Kenji桑和她聊一下下就结束，看到这样遍T鳞伤的明明，Kenji桑肯定没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她，他不想再往她身上添加任何压力。

    「你吃过nV人鱼了吗？」明明忽然问我。

    所谓的「nV人鱼」，并非单指某种鱼。达悟人将鱼依r0U质、外型分成数类，其中「nV人鱼」r0U质鲜美细nEnG，适合所有人食用。

    「嗯，民宿老板常准备给我们吃。」我点点头。

    「我在国外吃过一次进口飞鱼乾，很不好吃，可我回到兰屿之後，反而不敢吃了。」

    「为什麽？」

    「我怕我吃不出熟悉的味道。」明明说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礼貌地向我道谢，「谢谢你听我说了这麽多，我感觉好多了。」

    「没事，我是树洞啊。」

    她轻轻一笑，踩着优雅的步伐离开。

    明明应该与过去的她判若两人吧，至少就我这段时间生活在岛上的观察，当地人从来不在意沙子沾黏在身上。

    「唷，树洞小姐，现在也开放服务一般民众了啊？」

    堤防下方传来熟悉的嗓音，我定睛一看，只见孙夕晨笑嘻嘻地坐在底下的石块上，也不知道偷听多久了。

    「我才想着怎麽没遇到你，原来你一直悄悄躲在这里偷听！」

    「冤枉啊！我原本只是坐在这里听海cHa0的声音，谁知道你们会在上面聊了起来啊！」

    我拿起几块石子往下扔，他灵敏地左躲右闪，最後逃到沙滩上去。

    「江云絮！下来啊，今天的海水很凉快！」他笑着对我大喊。

    一见到孙夕晨，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再重要，连我的心跳会不会失速也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我喜欢他对我笑的样子。

    我缓缓朝孙夕晨走近，他一脸得意洋洋地指着被遗留在沙滩上的两套潜水装备，「不知道哪个白痴，居然忘了把装备拿去还，我们来浮潜吧。」

    「……你这贪小便宜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有什麽关系，等等再把装备放回原位就好啦。」

    「我不要，呼x1管上有别人的口水！」我立刻拒绝。

    他捡起其中一条呼x1管，张口就hAnzHU吹嘴，含含糊糊地说：「喏，现在上面的口水不是别人的了。」

    「你、你难道不是别人吗！」我大惊失sE。他到底在想什麽啊，这样不就是间、间接接吻了吗！

    「我不是别人啊，我是孙夕晨。」他看着我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瞪着吹嘴，心中一阵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