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 (第2/2页)

    赛维塔胃内翻滚更甚，额前冒出几滴冷汗，表情依旧冷静，他问，“你是谁？”男人朝赛维塔走过来，半跪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眼睛亮得很，凑在赛维塔面前，“克里斯。你可以叫我克里斯。”

    “不过……你应该记得我的。”克里斯的声音透出一丝诡异的委屈，他凑到赛维塔颈间，手指也顺着洁白的颈项，抚上赛维塔的肩膀，鼻尖耸动轻嗅，在得到答案后又露出个得意的笑容，只是笑容未待落成，赛维塔冰冷的眼神就落到克里斯眼睛里。

    比这双眼睛更冰冷的，只有赛维塔刺入他体内的指甲。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克里斯在这个时候还忍不住出神，他一手捂住胸前的伤口，一手扶在水池边上，这双眼睛真是漂亮极了，他想。克里斯在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就忍不住这样想，直到现在，他仍未更改过想法。

    克里斯无数次幻想过这双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身形，这双眼睛为他笑，为他落泪，这双眼睛看向他。

    这双眼睛，因他哭泣。

    每每想到这里克里斯就忍不住勃起。现在也是。

    他从未变过。

    赛维塔冷着那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被囚禁亵渎后的羞恼，只有上位者对于僭越者的厌恶。克里斯惊奇地从中品出了愤怒的意味，他想放声大笑，但实在狼狈，胸腔的震动导致伤口止不住地流血，体面的贵族服饰和珍贵的宝石也被赛维塔的攻击划破。

    可赛维塔因克里斯而愤怒。

    这怎么能让克里斯不想笑呢？

    赛维塔仍带着血的指甲抵在克里斯脖颈前，克里斯兴奋起来，他抿着嘴角，扬起头颅将自己的弱点凑到赛维塔的指甲前，丝毫不顾忌后果，只瞪大了眼睛兴致勃勃地期待接下来的场面，他听到赛维塔用他最喜欢的声音问：“卑鄙的人类！缪尔的失踪与你有关？”

    赛维塔出离的愤怒，压过了厌恶，他皱着眉头指向墙壁上的一张画像，画像中的主人公依旧是他，只不过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红发鲨鱼尾的人鱼，那正是他失踪的未婚夫，缪尔。

    克里斯没说话，他还是想笑，这难道还不够可笑吗？灰暗的瞳仁急速收缩，扯着嘴角压着声音笑出声来，起初只是颤抖，后来声音越大，动作也越剧烈，胳膊撑不住，歪了歪身子又被他稳住。

    “我不喜欢听你提他的名字，赛维塔。”克里斯努力撑起身子，他歪着脑袋眯了眯眼睛，赛维塔面上浮现的恼怒更加明显，眼里的凶光也愈发强烈，克里斯剧烈的动作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皱着眉头又摆出一副不解的姿态，收敛了刚才的夸张笑容，轻声细语问：

    “赛维塔，缪尔是死了吗？”

    “应该是死了吧。”克里斯抬起头，露出个无害笑容，朝着赛维塔眨了眨眼，“不然，我怎么能抓到你呢？”如果忽略掉已经在他颈项上留下血痕的指甲的话，他还称的上体面，只是沾染了他鲜血的指甲就抵在他身前，如果就这样将生命献祭给赛维塔……

    克里斯想，献祭给我的神明吧。

    让他直面我的死亡。

    可惜缪尔没有死在我手里。克里斯这样想，克里斯也这样说了，在下一刻就被暴怒的赛维塔击飞，在身上多了一处血流如注的伤口，若是不赶紧治疗，用不着赛维塔再出手，克里斯也会很快血流而死。

    只是克里斯不喜欢这个死法，赛维塔也不会太过宽容。因此赛维塔收回了那双沾染了他鲜血的指甲，扬起头颅，露出颈项，双手合十在胸前高举，这是克里斯最熟悉不过的姿势，也是最令克里斯兴奋的姿势。

    赛维塔要歌唱了。

    他准备杀掉我了。

    克里斯咽下口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无视正不断流逝的生命力，眼神贪婪地盯着眼前的赛维塔，他无数次在暗中窥伺过这一幕，赛维塔用同样的姿势唱出赐福的歌谣，身边围绕的总是潮汐族的族人。而克里斯是那个不被接纳的外族人。

    从未有外族人亲眼见证过这一幕。

    克里斯是第一个。

    他朝着赛维塔的方向伸出手，就像以前在暗中窥伺时那样做的，将赛维塔捧在掌心，用双手做画框，慢慢将人包裹起来，就像一个囚笼。最后攥紧手心，空出一个不大不小只够透出赛维塔的空缺来。

    在那个时候，赛维塔就注定成为克里斯的猎物。

    哪怕即将被赛维塔吟唱的是见证死亡的丧歌，同样这也意味着，这一次赛维塔的吟唱只为克里斯一人响起。克里斯擦掉嘴角的鲜血，不肯眨眼地看着赛维塔的动作，巨大的惊喜将在他面前降临。

    这是独属于克里斯的吟唱。

    克里斯被喜悦冲击得忘记了胸前的伤痛，他支撑着站直了身子，力图用自己最妥帖的一面迎接这曲丧歌，而赛维塔也并未让他等待太长时间，赛维塔合上双眼，吟唱潮汐族独有的曲调。

    人鱼不愧是传说中海神的眷顾者，他们的歌谣像是来自大海深处的秘密，并非宣告某一种含义，而是深海借人鱼的歌谣传唱出这片海域的诡谲。

    在吟唱响起的同时，男人便跪倒在地，口吐鲜血，眼角也沁出猩红的泪珠，很快瘫软在地，没有支撑后摇晃的身子摔进水池，血迹很快染红了整个池子。赛维塔吸了口气松开双手。

    他要离开这里了。

    克里斯的死亡并没干扰到赛维塔的旅程，相反赛维塔已经因他的冒犯损失了太多宝贵的时间，他已经给予对方太多宽容。赛维塔举目四顾，仍未在房间内找到让任何可以通向外界的通道，而沉寂过后的池水又悄无声息掀起新的波澜。

    熟悉的感觉卷土重来，身体僵直着被巨大的透明触须卷着尾巴拖向池水深处，在一片猩红血水中对上克里斯视线的那一秒钟，赛维塔看见了他眼底赤裸的欲望。

    他怎么还能活着？

    普通人类根本无法承受人鱼吟唱的攻击，这种强度的攻击足以将人类脆弱的内脏震碎，即使因为在陆地上能力被大幅削弱也不应连一个重伤的人类都杀不死

    “你是…………实验体！？”

    这是赛维塔彻底昏迷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