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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滋——滋滋——能听见吗？”

    取下望远镜，严穆站在空空荡荡的基地内，脚下碾死一只rou粉色的怪异生物，很不给面子地只回了个鼻音。

    任辛不气反笑，宠溺的语气仿佛是看见小孩子闹脾气的家长：“哈，还挺聪明，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呢。”

    丛生的藤蔓和rou粉色生物纠缠在一块，这些生物像是一堆搅在一起的rou管，行动间却像是流动的液体，不管搅碎这些东西多少次，都能从中rou管间爬出新的生命。

    若只是恶心还好，偏偏这些生物从里到外都是粘稠的透明液体，大概是用于和同伴黏合，但增殖间“咕啾咕啾”的水声却分外熟悉，若是个盲人听了，怕是会误以为碰见了野合现场。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他的仇人就在眼前。不管任辛有什么打算，只要能报仇，他仍旧愿意配合。

    “我现在可以通过基地内部的通讯装置和你说话，说明凌华目前状况不算太糟，至少主脑还是安全的。但你也看见了，这些rou虫在腐蚀他，将钢铁转化为血rou，我们需要在他被完全转化之前，找到主脑并唤醒他。”

    唤醒神智对其他能力者来说没多大用，很多能力者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异常影响的，反而觉得是自己发现了世界的真相，但凌华是个特例。他的能力“幻想武装”早就发展到了极致，乃至于灵魂都转化为可cao作的数据，自检自净已经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只要能唤醒主脑，便能通过自动杀毒程序遏制血月的影响。

    严穆将连体衣套上，这松松垮垮的工作服在拉上拉链的一瞬就贴到皮肤上，几乎就像自然生长出的第二层表皮，在抵御能量武器的攻击上十分出色。话虽如此，这衣服看上去完全就是块渔网做成的，蜜色的饱满肌rou被勒成块状微微凸出，只有胯部有块完整的布料，堪堪将生殖器兜了进去，但收紧后又将所有轮廓一五一十地勾勒出来。

    严穆将耳麦和墨镜模样的屏幕戴好，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随之响起：“你可是我宝贵的队员，我怎么舍得放你送死呢？我可以拿凌华的节cao保证，别这么紧张。”

    正如任辛所言，他潜入堡垒的途中并没有遇到太多敌人，就算有游荡的警卫机器，他也可以扛着激光跑酷过去。这些机器都有自己的巡逻范围，只要他不还手，那他的危险等级就不足以让警卫离开自己的岗位。

    凌华所化的堡垒巨大无比，其间的管道更是错综复杂，平时远远看着就敬畏万分，真的进入其中，则更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

    这就是特级能力者。

    严穆在检修通道中猫着腰，静静等待着底下的巡逻队过去。他见识过这些警卫的战斗形态，几乎每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就算能免疫能量武器，近身格斗也让他吃足了苦头，脱臼过一次的肩膀和淤血未化的腹部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这还只是对方外围的哨兵，换而言之就是炮灰。

    这么强大的能力者，却分外低调，至少严穆从未听过凌华出现在新闻上过。

    虽然可以用“保密”搪塞过去，但严穆的疑惑却从未消除过。普通人的敬仰与其说是弱者对强者的崇拜，不如说是连结强者与凡俗的纽带。就拿凌华来说，到了他这种地步，已经可以完全脱离社会生存，或者干脆自己创造一个新社会也未尝不可，除了过往的羁绊，严穆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影响他。

    但提及边境局，人们只会想起靠近城市本体的内墙，而对远处几乎高耸入云的钢铁堡垒却一无所知。

    不仅是堡垒，铁壁之外的世界同样一无所知。严穆只是知道联盟有好几个城市，但因为游荡的不死者，城市间很少来往。不过，这座城市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再加上螺旋塔似的上升布局，实际面积堪称旷阔，加上边境局是出了名的严苛，很少有人会升起对其他城市的好奇心。

    “蹲下！”

    任辛的通讯打断了思绪，严穆没有多加思考，身体下意识就服从了命令，一道寒光也从原来的位置忽地闪过。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底下的警卫机器迅速抬头，锁定了上面的严穆，以及一只偏离了路线的黑色警卫。

    严穆汗毛竖起，他进来后就从未松懈过，却还是完全没能察觉对方的靠近！

    一击不中，那通体漆黑的高大警卫随即挥出第二击，严穆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是遵循直觉往右一滚。破空声后一步传来，脚下的网格板早已裂成两段，哐啷砸到了下方。

    太快了！

    在得到异常的力量后，严穆并没有荒废体术，也没有冷落异常，其中最好用的藤蔓召唤更是到了随心而动的地步。但在这里，他却完全找不到还手的间隙。

    并非是他太弱，而是黑色警卫太强了，对方思维的速度远远快于他，所以才能次次出手都压制他。事实上，严穆此时躲避都很费力，但他其实每一次的行动都是依靠直觉和肌rou记忆，早已没有思考的时间，也就是说，对方完全是碾压的实力！

    任辛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他虽然能看清对方的行动，依靠语音提醒却远远来不及。迟疑的片刻间，留给严穆落脚的地方更加少，任辛没有办法，只得抛开灵性传来的隐隐不安：“把眼镜丢过去！”

    墨镜模样的小东西在半空中爆发出一阵光芒，背生双翼的人形光芒手托一本厚实的书籍，书页无风自动，警卫趁机进攻，却被尽数拦在光芒之外。而书页很快落下，人形对着警卫遥遥一指，警卫的身体猛然一僵，盔甲的缝隙被里面的东西撑开，挤出一团团粉rou来。

    击杀了变异警卫后，人形转过头看向底下，严穆早就跑没了身影。

    他摇了摇头，任由自己的身躯消散。

    任辛看了眼被黑布蒙住的钢铁人形，手指在桌面敲了又敲，镜片后的金眸缓缓眯起。

    “我的化身被消耗了，”任辛缓缓开口，“但并非不能再次凝聚。”

    rou欲之种的孵化需要载体和灵性，不然就算进入现世，也只会化作活不了几秒的畸形rou块。别的能力者就算了，凌华能被侵蚀成这副样子本就古怪，更被说被rou欲之种控制着去攻击严穆。

    凌华是机器，机器只会遵循命令，而凌华对自己下达的命令包括了“保护严穆的生命安全”，这道命令仅次于保护凌华自己的安全，在完全沦陷前不应该被打破，这也是他迟迟不出手的原因。

    “你在逼我出手，是想拖延时间？”任辛自问自答道，“不，不该是你……”如果是凌华本人的意愿，绝不该畏畏缩缩，到了种子快要孵化的地步才出手。

    况且，凌华的状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别说私心，这个男人完全没有心，不然早被墙外的东西腐蚀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上前一把掀开了黑布。

    仿人的机器一动不动，任凭他拆下一根胳膊都未曾睁眼。

    “被逃掉了啊。”

    任辛脸色阴沉下来，眼底的金光愈发浓郁，鸟类盘旋的般的阴影在地面流动。黑影迅速变大，眼部的位置隐隐有金光亮起，仿佛突然被赋予了生命。

    他的目光忽地触及办公桌上的照片，那是严穆的入学照片。鸟群的阴影烟消云散，任辛xiele气般坐回软椅上，随手将相框扣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塑封好的照片。

    照片被保护得很好，却改不了自身的老旧，曝光过度以至于人脸并不清晰，眉眼的轮廓都被白色吞没，很难辨认出被拍摄者的身份。但从嘴部的黑色点块看，这些人都是笑着的，显然是关系要好的朋友。

    像是要说服对方，又像是要说服自己，任辛看着仿生机器，一字一句说道：“别再假惺惺了，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房间突然陷入黑暗，下一秒，密密麻麻的光芒重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