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她」(4) (第1/1页)

    此後每星期固定两天，范恺晨会和陈亮耘上图书馆读书，到後来甚至多达三、四天──除了每周三陈亮耘固定补数学以外。日子美好得惊人，母亲生日时那场离奇中邪事件很快就被陈亮耘抛诸脑後。范恺晨也的确很认真，每次见面他总准备好很多课业问题来问她，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他的另一面。过去她只知道他喜欢打羽球，还是校队成员，人缘挺好，三天两头便听到班上的男生约他打球、打电动；学业方面，倒没有什麽特别突出的表现。

    她为自己得知他这样的一面而欣喜着。

    若在平日放学後相约，他们会一起去学校附近吃个牛r0U面或平价丼饭作晚餐，再上图书馆。若是假日，则会去吃个粉圆冰作中场休息，嘻嘻哈哈地隐约有那麽点小情侣的味道。

    「范恺晨，你为什麽要跟我一起念书啊？」某个周末，陈亮耘忍不住开口问，「咏庭、佩佳她们成绩不是更好吗？」

    她的手心都是汗。

    「这个嘛，因为我觉得成绩真正顶尖的人，反而不擅长教人啊。」

    陈亮耘微微一呆，「怎麽说？」

    「因为她们会觉得这些题目都很简单啊。」范恺晨答得很快，「她们不会理解我们这种资质普通的人为什麽听不懂。但你就不一样喽──有一次你在教关靖萱数学，我刚好在旁边听到了，觉得你讲得很清楚，脑袋清晰，而且很有耐心，连面对关靖萱那种笨蛋你都有办法不厌其烦，真是太完美的人选了，不愧是这学期的模范生当选人啊！」

    「是喔，那还真是谢谢你青眼有加。」陈亮耘翻翻白眼，「而且关关很聪明好吗？她只是数学b较弱。」

    「是啊是啊，就是Ga0一些古里古怪的事情很聪明，但遇到需要逻辑思考的科目就变成了笨蛋。」

    「喂，范恺晨！」陈亮耘拿着数学课本往他肩胛骨敲下去，「小心我跟她告状。」

    「哇噻，模范生竟然也会打人！」范恺晨哈哈笑着，露出一口粒粒分明的白牙。

    陈亮耘也笑开了。像这样在图书馆外的暮sE中打打闹闹的场景，真是她先前想都没想过的。然而她心底却有一点点失望。真是傻了，她想。难道自己是在期待他回答「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想跟你一起读书」这种话吗？

    不过至少她不是一无所获。原来她在他眼里是「脑袋清晰」、「不厌其烦」的人。先前她总是羡慕关靖萱也是羽球校队一员，能和范恺晨互相嬉闹取笑。如今她终於也进展到和关靖萱一样的位置了──不，甚至犹有过之：她和范恺晨的「二人读书会」是只属於彼此的独处时光。

    与范恺晨说了再见後，她就这样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一路走回家，全身轻盈得像是整个人要飘浮起来。直到踏上家门前的那条街道口，她才像是一点一点坠回平地般，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模范生。她忽然意识到将她拉回现实的是这根小小的刺。她想起上学期获选为班级模范生後，她喜孜孜地回到家，满心期盼看到母亲绽放yAn光的脸庞。没想到魏文嘉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模范生能g嘛？能因此考上好大学吗？」接着目光就被陈亮耘的浏海x1引过去，「你的浏海长了，去拿我的打薄剪刀过来，我帮你剪一下。」

    陈亮耘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没再说什麽，默默地走进母亲房间拿剪刀。当细碎的发丝从眼前窸窣掉落，她眼眶里也泛了泪花。这样她就有理由，告诉母亲她的眼睛是因为被头发刺到而发红。

    b起nV儿当选模范生，魏文嘉更在意她的头发。陈亮耘读国小到现在都是留着一样的发型，魏文嘉也是。母亲说，这样的发型最清纯，最可Ai，重点是适合你的脸型。母nV俩都是额头偏高，齐浏海能够遮住缺点，修饰脸型。对母亲而言，齐浏海还很显年轻，母nV俩每次顶着一样的发型出门，总会听见：「你们真像一对姊妹！」母亲每每因着这样的夸赞笑得乐不可支。

    陈亮耘国中时，很流行韩式空气浏海和浪漫的微鬈发尾，她於是也兴致B0B0地在放学後跟当时的好朋友一同上理发店，最後两人一起顶着与宋慧乔有分像的发型走出来。当天晚上，陈亮耘就被魏文嘉拿着热熔胶条猛cH0U大腿。

    「你居然把零用钱浪费在头发上！烫个头发贵得要命，随便都三千块起跳，还加上一堆什麽护发、头皮隔离的名目，根本让理发店白白赚了暴利！还有这浏海又算什麽东西？你觉得很好看吗？不l不类，额头的痘痘都露出来，丑Si了！」

    陈亮耘痛得发出低音悲鸣，却不敢放声叫出来，只怕在母亲的怒火上又灌了油。她更不敢说，正是因为自己的额头长年被厚重浏海覆盖，痘痘才会如此猖獗。

    热熔胶条留下的红肿痕迹，都在制服裙能盖得住的膝盖以上范围。魏文嘉很贴心地没有让陈亮耘成为同学的注目焦点。然而她烫鬈的发尾一夜之间就通通被剪掉，对此她只对外声称，因为她对理发店的成品不满意。

    此後她再也不敢私自改变发型。

    想到这里，陈亮耘不自觉地将手伸进书包，握住安放在夹层中，她和关靖萱一起在一中街买的那只点缀水钻花朵的玫瑰金叶片发夹。

    几个国中生嘻嘻哈哈从她身边经过，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街口不知不觉发呆许久，天sE早已昏h。

    走进家门，鼻中马上窜入一GU香喷喷的煎鱼气味。cH0U油烟机轰轰在响，母亲的背影在半开放式厨房中忙碌着，流理台上放着一碗蛤蜊和一个洗菜篮，里头是切好的丝瓜。「好香！」陈亮耘说，「妈，要我帮忙蒸丝瓜吗？」她一边放下背包，走进厨房伸手要捧起菜篮。

    「不用，」魏文嘉左手按住她的手，头也没回地继续煎鱼，「你先告诉我，你最近都是跟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