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她」(5) (第1/1页)

    陈亮耘瞬即愣住，脑中嗡嗡嗡地拉起警报。

    这阵子和范恺晨上图书馆，她都说是独自去图书馆念书，有时则说是跟张咏庭或罗佩佳——这两位是唯二受到魏文嘉认可的品学兼优乖学生，重点她们都是nV孩子。

    大学毕业前不准交男朋友，这是魏文嘉为陈亮耘定下的规矩。想当然耳，和男同学相处也必须保持距离，跟男生单独出去更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魏文嘉突然有此一问，绝对不会毫无来由。她肯定发现了什麽。

    陈亮耘还没来得及想到该怎麽回应，一波轰然巨响便忽地袭向她的脑袋。她发出微弱的尖叫，双手摀住太yAnx，却阻止不了那些在她头颅里横冲直撞的东西，像是正猛力把她的魂魄挤出身T。

    又来了。是熟悉的预兆。

    然而这次与凯温斯餐厅那次不同，陈亮耘似乎可以朦朦胧胧地听到自己在说话的声音：「你怎麽可以和男生单独出去？还编谎话骗mama！」

    魏文嘉的锅铲停在半空中，转头瞅着陈亮耘。

    尽管意识模糊、脑袋又快要炸裂，陈亮耘仍然记住了这一瞬间母亲的眼神。她不曾从母亲眼里看到这种交织着惊惧与疏离的惶惑。

    「我不是告诉过你，你永远不知道男人会对你做出什麽事情。万一遇到像你爸那样的人渣，你该怎办？」

    陈亮耘继续吼着。她想闭嘴，嘴唇和声带却不受控。她呜咽起来，越哭越厉害，後来甚至直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你又骗我，你又骗我！陈亮耘，你什麽时候变得和你那个混帐老爸一个样了？你表面上乖巧，背地里却这样伤mama的心，居然骗我是和张咏庭和罗佩佳一起去读书！你这臭三八，以为有本事跟男人厮混就代表自己行情好吗？这个年纪不好好读书，跟男生Ga0什麽暧昧，难怪你成绩一直无法进步，读书根本没读进脑子里，因为里面只装得下男人！」

    魏文嘉猛然上前，「啪」一声清脆响亮，重击在陈亮耘baiNENg的面颊上，力道大得害她差点站不稳。

    「你疯了！」魏文嘉大吼，也气出了眼泪，手中仍拿着那支锅铲，瓦斯炉的火兀自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平底锅里传出一GU焦味。

    魏文嘉百忙之中关了火，随手将锅铲往水槽一扔，接着便转身攫住nV儿的双肩用力摇晃，「快给我恢复正常！亮亮，你到底是怎麽了？」她带着哭腔说，嗓音高亢得几乎是在尖叫，「你不要这样吓我！」

    「放开我！」陈亮耘吼回去，奋力挣脱魏文嘉的双手。「不要，不要……」她歇斯底里抓着头发，脸上爬满泪痕，双眼肿到不行，「不要这样……求求你……你就不会这样对待她……在你眼里我就什麽都不是吗？」

    魏文嘉原本涨红的粉脸，顿时变得一片煞白。

    「够了。」她颤抖地吐出这句话，接着冲了出去，砰一声甩上门，只听见门外沙沙声响，然後归於寂静。

    陈亮耘站在饭桌旁喘着气，脑内的巨响随着魏文嘉的离去而逐渐消退。直到她感觉自己的魂魄好像慢慢地回到身T里，这才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魏文嘉整个晚上都没回来。

    陈亮耘拨了好几通电话到母亲的手机都无人接听。她觉得筋疲力尽，却还是打起JiNg神接手了母亲未完成的晚餐。将鱼翻面煎熟，细心处理掉烧焦的部分；nEnG姜切成丝，和丝瓜蛤蜊一起放进电锅蒸；再弄一道N油洋菇马铃薯，把昨天剩下的萝卜排骨汤加热，一桌晚饭就完成了。许多同年龄的nV孩都惊诧於她熟练的厨艺，她都笑笑说生长在单亲家庭，和母亲互相帮忙是很自然的。

    等到八点多还没等到母亲回家，饥肠辘辘下，自己就先吃了起来。她拿着筷子的手仍不断颤抖，好不容易夹起一口鱼r0U，还没回到碗里就掉在餐桌上。她只得放下筷子。

    她相信在凯温斯餐厅发生的事情，魏文嘉并没有骗她。她为什麽会说出那些话？尽管内心深处很清楚，那就是母亲会对她说的话，她还是想不透这些话为何会从自己口中蹦出来。

    母亲并不是第一次骂她「三八」。她记得另一次是在高一的时候。她和班上一个男孩很谈得来，两人住在隔条街，有时放学会一起走路回家。某天魏文嘉碰巧较早下班，撞见了这一幕，待陈亮耘进家门後便质问她，你天天都和那男生一起回家吗？陈亮耘回应，没有，偶尔而已。魏文嘉又追问，偶尔是多常？陈亮耘还真没仔细算过这频率。大约……每星期有两三次吧？魏文嘉眼神冰冷，开始对她破口大骂，这麽频繁，还说是偶尔？一副自己很受异X欢迎的姿态，一星期有两三天不过只是偶尔而已啦，对吗？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三八……

    陈亮耘吓傻了。她不明白为何母亲会反应如此激烈。她不敢再和男孩一起放学，到了学校也如惊弓之鸟，渐渐和他疏远了。

    她也不知自己最近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和范恺晨走得这麽近。我图的是什麽呢？她琢磨着自己的心情。我是真的想要和他交往吗？这样mama一定会生气的。

    然而她的内心深处却生出了一GU小小的顽强。好想要有那麽一次，她可以暂时将mama的指令抛诸脑後；为了范恺晨，她不想就这麽轻易妥协。不知道能有什麽方法……

    不过，她当下更该烦恼的是另一件事。这次她真「发作」得厉害，竟拿母亲最忌讳的那件事来说嘴──尽管这并不是出自她的意愿。她的生身父亲，还有那个nV人，可都不是魏文嘉喜欢再想起的人。

    陈亮耘很恐慌。自己该不会罹患什麽JiNg神疾病？即便不是患病，那大概就是卡到Y，也够让她吓掉半条命了。

    直到超过半夜十二点，门口才终於有了动静。一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陈亮耘立刻迎了上去。

    「妈，对不起！」她忙不迭地开口，「刚才那些话，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绝对不是我自己想说的，我完全无法控制，你要相信我！」

    魏文嘉脸上却没有如预期中的充满怒气，而是神sE黯淡，看上去非常疲惫。听到这段话，她不禁流露讶异，「你知道你说了什麽？你这次是有意识的？」

    「我是有意识，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

    「先别说了，我头好痛，」魏文嘉面颊细微地cH0U搐着，「明天我带你去看身心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