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她」(9) (第1/1页)

    「欸，阿亮，你身T好点没？」

    翌日范恺晨带着关切的眼神过来问她，陈亮耘只草草丢下一句：「我没事啦！回去睡个觉就好了。」就连忙拉着关靖萱一起去福利社。离开教室前，她的眼角余光瞥见范恺晨站着三七步，双手cHa在K袋中，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他的表情应该充满着困惑吧。陈亮耘心想。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陈亮耘不敢再和范恺晨对话超过三句，并推说母亲最近工作太疲累，无法开伙，且情绪低落、需要nV儿在家里陪伴，所以这阵子不去图书馆读书了。

    「那我吃饱饭再去你家写功课可以吗？」范恺晨不气馁地问。

    「我妈最近JiNg神不好，还是不要打扰她啦。」陈亮耘说。

    与他这些平淡如水的对话，倒是没引起什麽波澜。陈亮耘尽管疏远范恺晨，却是天天都珍Ai万千地戴着他送给她的手链。当午後西晒的yAn光从气窗透进教室，她的左手腕会左右微微晃动，想像从三颗细钻上折S出的光芒，能够映照到坐在後方的范恺晨，并代替她转达：范恺晨，你不要误会，我其实没有讨厌你。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一直戴在身上，你有看到吗？

    她知道他看到了。在教室里，在走廊上，她都感觉到范恺晨的视线落在她左手上。这时她会举起手来梳理头发，借闪耀的钻石说她现在还不方便说的话。

    她的行为连关靖萱都看不懂，一个劲问她：「你们是怎样啊？小俩口吵架喔？」

    「也没，就……我不知道该怎麽说啦。」

    「哦，我知道，又是你妈吧？」关靖萱夸张地叹口气，「我就想她怎麽突然转X，还会让男生到你家里吃饭。该不会只是刚好那阵子心情好？」

    「不是这样啦……」

    「拜托，陈阿亮，你要听你妈的话到什麽时候啊？在学校她也看不到，不用那麽乖吧？」

    「也不是，我只是突然有点退缩……」陈亮耘迟疑地说，「我就要这样慢慢跟他走在一起吗？到时是不是又要瞒着我妈，偷偷m0m0交往？该怎麽做，我还没想好。」

    这倒不全然是说谎，最近这个问题的确在她心里反覆出现。

    关靖萱露出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你要是一直当乖小孩，就不会有任何改变。你妈会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觉得她有权控制你，你就会一直过得这麽压抑！你都不会想要反抗吗？」

    陈亮耘眉头纠结，被浏海盖住的印堂更显得黑压压一片，「但我不想让她难过，也不想骗她……」

    「我的天啊，你真的是被洗脑得很彻底耶！」关靖萱差点没晕倒。

    「你不懂的，」陈亮耘半边脸颊丧气地贴在桌面，「你总是那麽自由自在，不会了解我的感觉。」

    「唉，算了算了，」关靖萱忍住对她的另一波碎念，「先别想那麽多好了，Ga0不好她不会反对呢？她不就让范恺晨去你家吃饭了？这也是原本完全想不到的啊。」

    是啊，倘若「她」能够再次成为挡箭牌，或许真有机会。陈亮耘烦闷地想。问题是现在甚至连范恺晨都被「她」阻挡在外了。

    陈亮耘的防卫策略启动不到一星期，就旋即被攻破。

    T育课，她不想明着拒绝与范恺晨同队打球，便跟老师推说生理期身T不适，抱膝坐在松树下，望着排球场发呆。

    「这手链果然适合你。」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距她左耳极近的地方窜出，「你戴起来很好看。」

    她微微一惊，转头看见范恺晨在她身旁盘腿坐下，「可以让我看看吗？」不等她回应，轻轻抬起了她的左手腕，举到面前端详。

    陈亮耘手一颤，想要缩回，却是软弱无力。「你在这g嘛？怎不去打球？」

    「看你身T不舒服，来关心你啊。」

    「老师竟然让你来？」

    「笨蛋，当然是我也跟他说我身T不舒服喽。」

    陈亮耘脸颊一热，心跳越来越快，被他握住的手腕更是灼灼发烫。她脑中顿时警铃大作，遂赶在「发作」前b自己cH0U回手，站起身说：「我肚子很痛，要去保健室躺一下，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吧！」

    才刚举步，又倏地被范恺晨抓住手腕：「我陪你去啊。」

    刺痛。她又感觉到了。

    「不用，」她猝然甩开他，力道有些过大，「拜托你，不要来。」旋即掉头而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演什麽你追我跑的偶像剧情呢。

    天天活在危机和恐惧当中，把陈亮耘Ga0得疲惫不堪。她不敢将「她」在范恺晨面前发作的事告诉母亲，以免换来魏文嘉更多的情绪反应；自己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恺晨说他爸爸出国前，家人要多点时间聚聚，所以这阵子不会来我们家吃饭。」陈亮耘这样对母亲说。

    「也好。」魏文嘉只简短回了两个字。

    陈亮耘开始失眠。辗转反侧之际，她听见一个含糊混沌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忽而又像附耳低语，无法捉m0，虚实难测。尽管什麽也听不清楚，她却有GU强烈的直觉：那声音想要和她对话。

    她也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偶尔会梦见一片掺杂各种颜sE的雾海，很像是电影里的奇幻场景，又像是她熟悉的环境：教室，图书馆，家里的厨房，她的房间。迷雾深处有个似人形、又不似人形的黑影，微微晃动地像在呼唤她。「喂，你出来！」陈亮耘对着黑影大喊，「你到底要什麽？」她屡屡叫唤，黑影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一头正在挣扎的野兽，疯狂舞动着四只兽足，宛若正深陷罗网中无法脱逃。

    看见这画面，陈亮耘忽然退缩了，不再对它叫唤，反而转身逃跑，一路狂奔，最後一脚踩空，坠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牢笼里。这里空无一物，四壁萧然，像是一只大铁盒。

    「亮，亮。」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声音仍是那样似近还远。

    「谁？你是谁？」她惊醒，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还在那只大铁盒里；过了几秒，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才发现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清晨的yAn光已经从窗缝渗入。

    「你是谁？」她又问。四周一片静默。那瞬间她以为刚才一切不过是梦境，那个「她」根本不会回应──然後她又听见了。

    「亮。」

    她猛然坐起，下床往母亲的房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