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退场 (第1/1页)

    20.

    没有得到陆锦程的回应，万长岳也渐渐哑了声，他鼓起的莫大勇气也随着身旁人的沉默而消散。

    陆锦程已经习惯了退让，洒脱包容的底里是悲观颓丧，蚍蜉撼树很可笑，这个道理他很早看清。他终于在下车前开口：“以前你一点就透，岳儿，往后路还很长，不要误入歧途。”

    万长岳明白他的意思，程哥不会追究这场近乎暴戾的性事，哪怕他作为一个男人被插射至失禁，也不会影响万长岳做他光鲜亮丽的顶流。

    只要他学会及时止损，不要一头扎进去。

    万长岳看着人缓慢下车，扶腰挪步的背影，桩桩件件的往事浮上心头。

    曾经他孤僻木讷，性格也不讨喜，因为有点天赋获得青睐，是陆锦程主动带他融入群体，教他得体地表达，把他推向名导的视野当中。瓶颈之时，同他一起研究细节，失意之际，鼓励他不要埋没自己。陆锦程是明朗的导师，毫不吝啬地夸赞他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万长岳一度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他试图与陆锦程约会，人却无端消失，一个月后再次出现，对那日的失约只回应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他才知道，陆锦程只当他是一名值得欣赏的后辈，他对谁都那么热枕，对谁都不上心。

    他开始疏离陆锦程，奈何人根本不在意，借着生日由头再约他出来吧，又是那么尽兴体贴，跟他讲着趣事乐事，即使他成名了，成熟了，程哥还是那样，没半点阿谀。

    万长岳便渐渐适应了这种关系，如果不是陆锦程生日那天，他的窥探燃起火星，他俩本可如此维持一辈子。

    陆锦程不是他的歧途，万长岳渴望是归宿。

    被万长岳以接近摧残的严苛训导后，接连几天王以安都没出现，也许是上课去了，陆锦程缓了两天，没有碰到对手，便在没事的时候去找夏乔森练习发音，无奈那股念剧一般的老旧腔调怎么也摆脱不了。夏乔森倒是无所谓，表示这是特色，不必改。

    节目首集在铺天盖地的宣传阵势当中上架平台，点击量直冲综艺榜首，娱乐号都讨论得沸沸扬扬，陆锦程从一个无人知晓的配角跃现到广大视野当中，他的镜头自然不及几位流量多，但也有了些关注度。

    有娱乐号扒陆锦程历史时提了万长岳一嘴，激起一点浪花，跟风嘲讽老腊rou蹭热度也不必抱上如此大腿。陆锦程因热播剧收获而来的新粉敢怒不敢言，倒是有万长岳的老粉证实他俩确实有过渊源，但留言迅速埋没在纷扰吵闹声中。

    到正式录影那天，陆锦程才再次见到王以安。

    “陆老师，待会我们直接来吧。”

    “行。”

    陆锦程很是好奇，王以安竟然不预先排练，到底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万长岳没有出现在评委席上，他提前发消息告知陆锦程，电影要补拍几组镜头。先前有事请假的导师回来了，正与其他几位交谈甚欢，等到录制正式开始后，他们停止了交谈，配合着节目组的安排，表现得正襟危坐，为人师表。

    表演一上来，作为接戏的一方，陆锦程敏感而清晰地直面王以安浓烈的情绪，好像是酝酿了好几天的暴风雨，在方寸戏台间一下子倾泻出来。

    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暴露在观众视野中，王以安的表演是狂放激烈的，陆锦程知道怎样让对手更出彩，他选择了更内敛包容的演法，来接住迎面砸来的愤怒。

    他像一朵柔软的云团，在电闪雷鸣当中漂浮着，自在而松弛地看戏，看一场自己亲手策划出来的闹剧。

    得知真相后，王以安所有的情绪消褪殆尽，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他没有抱头痛苦，悲伤到极致，看着那具尸体，那汪蓄了一程的眼泪终于落下，火候掌握得如此到位。

    表演结束后，王以安伸手搀扶起陆锦程，陆锦程在雷动的掌声中说：“让人惊喜的表现。”年轻演员选择不提前排练是正确的，这样激烈的情绪爆发会在反复重现中减退流失。

    那位导师投了王以安一票，他评价说王以安的进步rou眼可见，而陆锦程过于保守，中规中矩了。

    有人反驳说他是松弛得游刃有余，再看几遍，你才会品出他的高明之处。

    始终是少数。

    评审团抛出各种理论对比评价，引经据典，还煞有介事问陆锦程意见。他老人家只得微笑配合，啊对对对，然后在几乎一面倒的评价当中退场。他本人没有那么落寞，只是高大的身影在背景音乐衬托下，既狼狈又可怜。

    王以安以新人姿态赢下了这场非常漂亮的仗，他笑得心不在焉，只有对戏的自己才知道，为了衬托他的进，陆锦程主动退了。几天以来苦思冥想的所有调整都被陆锦程轻而易举地接住，他连没有准备的退让都是如此完美。

    陆锦程走到后台时，脑海里毫无缘故地响起蒋云杰那句话，我也想你红呀。当时他是听到的，但是他年纪太大，争不了气。

    往后的节目进程是红是黑，怎么争吵都已经跟他没有多大关系，收钱办事，他尽职尽责地反衬出一位新人王的冉冉上升。

    节目组深谙流量之道，极尽所能把能制造话题的爆点都炒得风生水起，万长岳出场那期的话题度再次引爆，陆锦程在一周之内吸引了所有期待，最后落败的结果让众人都唏嘘不已。这两期节目的剪辑改过几版，本应更加突显王以安和陆锦程的矛盾冲突，为王以安的胜利铺垫加分。但是在蒋云杰的强硬要求下，他们变成了互相成全的老带新。

    王以安弥补了陆锦程对往日角色的遗憾，老演员也带着新人完成蜕变，两人的结局算是皆大欢喜。

    梁正铭暗叹蒋云杰总算做了回人，按照他们的一贯尿性，在如此悬殊的实力碾压下，不把陆锦程消耗至死，王以安也不算名副其实。

    比起陆锦程的不闻不问，梁正铭倒是对节目播出之后的反馈比较关注，在闻玉的剧迎来结局之际，他看到陆锦程的粉丝量以rou眼可见的趋势在往上涨。越来越多小作文式的夸赞浮现出来，什么反派专业户，什么叔圈又一宝藏，他们在弹幕吹着彩虹屁，翻箱倒柜找寻老旧影视和边角采访，一边嘲笑他的老旧唱腔一边说可爱，也为评委的不公对待而打抱不平。

    仿佛要告诉市场，这类型的中年演员也有受众。

    尤其在陆锦程输给王以安那场比赛，让梁正铭这个从未带过流量的经纪人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疯狂。

    “我看评委席跟底下演员的位置坐反了。”

    “王以安是有进步，但完全被吊打，差距太明显，打分的观众瞎吧？”

    “陆锦程，永远的神！”

    “一把年纪连半个奖也没拿过，陆锦程的粉丝有什么好吹的。”

    “先前什么宣传，我还以为陆锦程是大魔王，明明是个小可怜，mama抱抱。”

    “这什么破节目，程走不看！”

    “入坑了！谁能告诉我应该从陆老师哪部作品开始补起？”

    “……”

    许久以后，陆锦程偶然在电视上看到综艺的最终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青年赢得比赛，他在发表获奖感言。

    “我曾经以为一个演员红不红，火不火，都是靠实力说话。直到参与了这个节目，接触到很多演技很好的老师，才发现曾经的自己多么傲慢和愚昧。我能获胜不是因为有多强，只是比别人多一点点运气，能得到粉丝的垂青。在这里，要给所有指导过我的老师说一声感谢，我能站到最后，是因为有你们的扶持。最后，我还要感谢程叔，陆锦程，是他的大度成就了我。”

    怎么还提上他一嘴了，陆锦程笑了笑，是有那么一点感动。老有人说如今演艺圈一代不如一代，其实还有人在努力，至少他看到一位桀骜自矜的年轻人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