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虾_第三十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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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第1/1页)

    那天我不知不觉在墓地睡去,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得离谱的床上,心肺骤停。这时林垣推门进来,见我醒了笑眯眯地快步走过来。

    “我在哪?”

    “我家啊。”

    “我怎么在你家?”

    “你睡着了,我就先把你带回来。”

    “我想回家。”

    ……林垣撇了撇嘴,颇有些委屈地点头:“哦,那稍等,我去拿你的衣服。”

    “你给我脱的衣服?”我皱眉道。

    “嗯,不过你放心,我没乱动,”林垣往外走,“我不是那种人。”

    过了一会他抱着我的衣服走回来,又把衣服扔在床上:“丁放,要不你先住在我这吧。你受伤了干什么都不方便,我来照顾你。”

    “不不不不不不不……我不需要。”我拒绝,而后道:“出去一下,我穿衣服。”

    林垣老老实实出去,这反倒让我觉得误会了人家。兴许林垣对我本就没意思,扭扭捏捏倒显得我心虚。

    我这么想着不觉有些尴尬。等林垣再回来的时候,站得规规矩矩和他道谢,林垣笑道:“没事啦。”

    阳光依旧明媚,我去看陈烨,在到达医院大门时我抬头看五楼的窗户,那是陈烨病房的窗。曾经林邈很喜欢从那往外看,我学着他看的时候只能看见草坪上沐浴阳光的人。

    “在看什么?”

    林邈没有说话,但从窗子的倒影里,他看着我笑了笑。

    从那之后,他每次站在那发呆都引起我留意,而每一次我看过去都能与他目光的影子不期而遇。

    因为不敢却情不自禁,他从光折射的倒影里时刻追寻我的样子。

    幻影,都是幻影,只要是我往前一步就会碎。

    事情是这样,有的人死了,他在我心里才刚刚以回忆的方式活过来。

    我听见林邈在我耳边呢喃:“丁放,我爱你。”

    他曾经就在那件病房里说这句话,我答我们还有很久的时间……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想把林邈的身影从眼眶里磨出来……他长在那里又重又痛。

    我坐电梯到五楼轻车熟路来到赵念的病房,推开门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我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飞奔去找他的主治医生,老头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摇头道:“人没了。”

    我还喘着粗气,问他:“什么?我没听清。”

    “陈烨,死了。”

    办公室里霎时落针可闻,有几秒钟我耳朵里泛起嗡鸣,等那guntang的时间从耳朵里钻出去,我便听见墙上挂着的时钟咔哒咔哒响,外面喧闹的声音从缝隙里飞快挤进来膨胀地溢满房间。

    冬天已经快结束的时候,春天和暖阳私奔,于是冬日只能疲惫地延长,发泄似地把寒意灌进我骨髓里。

    “病人家属要求拔的管子,我不好阻止也不好透露原因。但是……唉……”老医生叹了口气,“我见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孩子,想来是找到新的继承人了吧。”

    不说爱,但是这是一条命,一条救过我的命。

    失去价值,死得悄无声息。

    我不想多做感想,但越是逃,越是被困扰。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图让自己疼痛的心脏平静下来,可是越呼吸越疼,越疼越想呼吸。

    我几乎是逃出了那间医院,狼狈而仓皇。

    回家的路走到一半车忽然停下,我往前挡风玻璃看发现前面横着一辆车。车上下来两个人,手里拿着枪指着我的脑袋,在出租车司机恐惧的目光里往我头上套了个黑麻袋押着我进了另一辆车。

    等眼前恢复光明我眼前出现豪宅里奢华的装璜,一面巨大的镜子装在对面墙上,里面映射出我麻木的脸。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墙上时钟指针滴答滴答地行走。

    等了约摸有一刻钟,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我一看,熟人……陈烨他爸妈。

    进门之后陈父一直紧紧攥着陈母的手。

    我想起之前去看陈烨时这两人一副没儿子活不了的样子,而今有了替代品很快把陈烨抛弃,甚至夺走他的生命。

    陈烨难不成是一个属于他们的物件吗?

    这对夫妇甚至没分给我一个眼神,两人落座在对面的沙发上之后才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我。

    “相信你听说了,陈烨没了。”

    我差了一口气,感觉胃里扭着疼。

    “我们还是决定把他存在这里有关你的东西给你,也算了了他的心愿,”陈父边说边将一个厚重的笔记本放在桌上推过来,“这本子随你处置吧。”

    我沉默一会儿,终究还是将那个笔记本拿在手里。

    “你可以离开了。”陈父道。

    他唤来管家领我出门。

    即将走出客厅的时候我被人叫住了。

    “丁放!”

    是陈母,我转过头去,她的眼圈通红大力的呼吸让她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一旁陈父沉默盯着她,那优雅的妇人闭了闭眼睛,这才颤声道:“你把陈烨毁了。”

    陈父将陈母揽进了怀里,陈母啜泣着,我张了张嘴欲说抱歉,却又觉得不应对他们说,好像也不应对陈烨说。那不如对自己道歉,说吧:丁放,对不起。

    我转回身走出了陈宅。

    外面阳光刺目如剑,城市里万物都能反射它凌厉的剑光,白花花一片把世界都切割成锋利的几何体,越分越小,越分越小,小到我把自己缩成微末还是遍体鳞伤凑不成完整的一副躯体。

    我一时间甚至不知自己该往哪去,是这样的,人生在世总得需要和他人有所交集才能网住自己留下。

    我在网页上搜索陈烨的名字,看见他的照片挂在百度词条下面,但没有近期的消息。

    我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下,从白日到夜幕低垂。路灯在某刻忽然亮起来,汽车在远处马路开了大灯,车水马龙连成红色的蛇,蜿蜒向远方,又被下个路口的红绿灯拦腰截断。

    相比于我的青春,出狱这几年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键。所有事情都在始料不及里仓皇地起始与终结。

    我努力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却发现其实从遇见林邈的那一天起,我平淡的生活就被几人浓烈的色彩冲击渲染得无力迷离,一切都被迫被侵蚀着,忘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如今他们相继以决绝惨烈的方式退场,留给我的除了爱就只剩残破的苍白。

    我是一个被架起来的舞台,曲终人散,铁架也要拆除,混沌着漂浮成见过彩虹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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