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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0 (第8/9页)
“孤不找他,叫他来找孤。”谢危声音冷淡,“告诉你干爹,明日戌时,孤要在明衡殿见到他。” 说罢,他将药渣包收拢起来,认真叠了角,转头走了。 曹春盎没敢立刻起身,他偷偷见谢危当真走远,才心有余悸地爬起来。 谢危大步折返,刀琴只得牵着马跟在后面。他手里攥着纸包,力道愈发大,将药渣里残存的汁水都挤了出来,从纸包缝隙滴漏一线,街上唯有昏黄的石灯照亮,月色不甚明晰,因此水点只是暗色的一个个溅射的圆,和血滴很像。到河边,要过桥,谢危停了下来。 他脸颊紧绷,面色阴沉,看了会儿河流映着的柳叶影子,将药包重重掼在下河的石阶上,油纸散开,药渣掉进水里,很快沉底。 09 肖铎一整晚睡得不好,虽无梦境,却是辗转反侧,几回起夜,因而次日天未亮早早起了,身上也倦怠得很。曹春盎听见他那儿有动静,过去帮着倒水洗脸,顺道将昨晚上谢危过来的事情简单说了说。他不敢隐瞒肖铎,因此把谢危看上去并不高兴也讲个清楚。 3 肖铎道:“不碍事,我知道了。” 曹春盎给他拿了今日的衣服,便去外头给他买早点。肖铎坐在椅子上,头脑混沌,好一会儿才觉得有了精神。 他在想,谢危后面来,是几个意思? 谢危后面过来,看见曹春盎出门倒药渣,又是几个意思? 想了一会儿,拿自己忖度出来的谢危的行事方式套了一套,他觉得应当是认定了自己这条命连带身子都该归谢危处置,既然该归谢危处置,那么喝避子汤药就是件忌讳事情,从来只有皇帝不想要枕边人得龙裔而自己给的,从来没有过自己私下里喝的,便是有,也不能给发现了。 只好讲自己实在倒霉。 肖铎在心里过了一遍晚上要怎么请罪,曹春盎也买早点回来。附近摊子煮的好馄饨,另有两个油酥烧饼。肖铎没胃口,只喝了半碗牛骨熬的馄饨汤,油酥烧饼撕着吃了半个。熬到正午,本想小憩片刻,谁料一睡两个时辰,起来精神好了许多,然而算上路程,晚饭都来不及吃就得去见谢危了。 肖铎顺了两块曹春盎买的松子糖含在嘴里,打马入内城,宫门下来,一步一步走到明衡殿,水漏就差几滴到戌时那条线。他快步入书房,来不及细看,进里头就跪下了。 胃里纠着,饿得慌。 谢危在书案后坐着,看他面前茶水不冒热气,兴许已经坐了很长时间。肖铎知晓今日必不好过,便主动往那儿爬,到了地方跪好,也不太敢抬头看谢危。 3 他其实有些——很怕谢危。 出于某种生存的本能。 “奴才知错了。”肖铎乖顺道,“奴才今日来得迟了,万岁爷久等。” 谢危半晌没说话,等外间滴漏又下去一截,才反问:“那昨日呢。” “昨日奴才错事有两件,一则误触太皇太后的香药后,没立刻来找万岁爷,二则奴才不该未经过万岁爷允许就吃药,奴才的命是万岁爷的,自己做不得主。” “你这么想?”谢危问。 肖铎短暂回顾答案,觉得十分周全,便点头道,“奴才真的这么想,是奴才错了,奴才也知错了。” 谢危站起来,慢慢摘下右手拇指上的新扳指,黄铜鎏金,正面凶兽眼珠嵌着两粒紫牙乌。他把扳指丢在案上,金石撞击,扳指骨碌碌滚到奏折堆旁边停住了。 “抬头。” 肖铎依言,谢危已经走近了,他仰头也不太容易看清表情,而且背着光。谢危捏着他的下巴,端详片刻,左手将右袖挽了起来。 3 肖铎要是再不清楚他想干什么,就白在宫里当差数年。 “本想昨天你态度尚可,不做追究,原来你心里仍旧不知道什么要紧。我问了你两个问题,你两个都答错了。”谢危抬手,肖铎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四指扇上他左脸,起先只像被猛地碰了一下,肖铎身体往右侧了不少,立刻回正后,皮rou便泛起红热,慢慢从里头渗出针刺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 谢危将他的脸颊摆正,以同样的力度又扇了一下,甚至没有更换位置。这下肖铎是真的跪不住了,他向右跌在地上,头晕目眩,手撑着地半天没爬起,还是谢危拎住他的衣领,把他拎回跪姿。肖铎唇上一阵热痒,他不敢抬手摸,一会儿热痒到了下唇,他舌尖抵在嘴唇内侧悄悄舔了舔,铁腥味,鼻子淌血了。 至于脸颊,大概因为太疼了,反倒变成了麻木。 谢危右手四指扣着他的脸,拇指伸进口腔,仔仔细细检查过他的牙齿和舌头。肖铎知道他用的巧劲,因此牙齿没有松动,至于舌头有没有因为不慎咬到出血,他也不清楚,现在他满嘴都是铁咸。 谢危踱回案旁,戴好扳指,“这是第一回。肖铎,我脾气不好,耐性也有限,你好好记住。” 肖铎耳中嗡鸣不止,半天才聚焦,他不知道自己回答的音量正不正常,横竖在自己耳朵里听不清。 “是,万岁爷,奴才记住了。” 谢危唤剑书进来:“让他在这儿跪一个时辰再送出去,他要是倒了,把他扶起来,晕过去就熏醒神的香,什么时候跪足,什么时候走。” 剑书进来吓了一跳,谢危离开后,他小声道:“肖掌印,若身子受不了,我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40页 肖铎调整姿势,吸了吸鼻子,“万岁爷要奴才跪一个时辰,不碍事。倘或方便,您给奴才一张帕子擦擦脸,多谢了。” 剑书去拧了湿帕子来给肖铎擦,擦了好一会儿才止住血。肖铎皮色本就白,吃药空腹更显没血色,如今还出了虚汗,怪吓人的。他几乎差点儿晕过去,都是用指甲抠进手心发疼,清醒了过来。待一个时辰跪满,剑书赶紧来扶,不由肖铎说自己的马就在外头,硬是安排车驾送回昭定司。 肖铎进去里头,跌跌撞撞扶着墙,大声叫来值守的昭定卫去寻曹春盎,再请个擅治颅脑跌打的大夫。一会儿人来了,他坐在软椅上,几根细长的放血针刺入脑后xue位,引出黑红淤血,待流血颜色转鲜艳,大夫才拔了,另在头顶几处xue位下针。 这大夫几年都给昭定卫看病,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因此只说,“这便不相干了,只是这几日大人切莫剧烈活动。” 肖铎谢过,就有昭定卫领他去拿银子,再送回家。 一时屋里只有他和曹春盎。 肖铎侧头看看镜子,自己脸上掌印边缘鼓起,鲜红骇人。 曹春盎心疼道:“万岁爷喊您去就为了扇巴掌么?未免太欺负人!别忘了是干爹帮衬着做事呢!” 肖铎却只笑,笑着笑着声音大了,又压在胸腔里,但这笑很是真心实意。 曹春盎以为他被打出了毛病,像是人颅脑受创可能变疯,立马要去找大夫回来,肖铎却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因还有些晕,整个人几乎压在他肩头。 4 “儿子。”肖铎在他耳边说,“别嚷嚷。” “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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