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2/2页)

头则是一道小河。在河流的前面，开满了各种颜sE的小花，还有一棵橡树。

    我和S於是转右，在前进的路上，两旁紫sE和浅蓝sE的花都开在芦苇之间。我们越靠近河流，路也越来越旷阔，芦苇的数量更多也更高大了。此时，草的味道在旷地上经过风吹，它们扑出一种野X的味道。我用手指指着位於我们前方的橡树。跳过小河到达树的前方后，S在橡树双手合十拜了一下。她笑説她是泛神主义者。

    眼前的这棵橡树b上次和阿飘来露营的时候长得更壮大更苍老一些了，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怎样。我和S走到橡树的前面，突然感到一阵Y凉。yAn光偷偷地从橡树的叶子里钻进来了，光线从叶子那里一路往下，经过橡树的树枝和树叶，然後照S在S的左边的脸颊和耳朵处。yAn光在Y凉的空气里在我们心里发挥了温热的功用。我的眼睛注视着落在S脸旁的那片零碎的yAn光。

    S在这时问我怎麽会拿到阿飘的骨灰。

    “我们之前开玩笑地说过，如果谁先Si了记得要帮对方办点事情。”我苦笑着，“其实办点事情不过就是帮对方埋葬对方的骨灰而已。我们在某一次的露营里，阿飘突然说起如果谁先过世的话，谁就要帮他。”‘我的骨灰要丢入大海。什麽海都可以。最好是乾净的，拜托。’那时我说着，他也点头答应了。我说完后很久他还没想出来要葬在那里。那时他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我还笑他怎麽那麽认真。‘欸大哥，这提议是你提出的耶。’我冷冷地说道，那时已经下起雨了，非常细的雨那种。‘额，埋在这里吧。’他指着橡树的下面说道。”我说完然後转头点了一根烟。

    我想不起那是何时了，我只记得是去年。仿佛已过了好久。记忆中飘来的只是橡树下面的泥土所散发的Sh气和雨天的气味而已。就连那天的风的味道，都还飘散在我鼻中。但那是何时，却迟迟无法想起。我看着烟冉冉上升，天真地想从烟雾之中找寻构成这大千世界里的一丝连接。

    当我回过神，转头的时候，发现S已经开始从背包里拿出工具了。我才惊觉起今天的任务。

    微风突然拂过，空气里那GU野X的香气又飘入我的鼻子里。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感到yAn光已不再那麽温热了。我看着自己沾着泥土的双手，想想这也许是我二十多年来，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

    记忆突然模糊起来，飘过了许多画面。这些画面都像一个人潜入海底，看着海中美丽但易碎的泡泡一样，想抓却抓不到。这种画面的朦胧，就像一个音乐家进入演奏状态时候，底下观衆的注视只能成爲了一些模糊的斑点一样；这种分离，就像存在着的一度空间的人无法走入二度空间的人一样。那其中的理论没人可以打破——後来有人把这当中的“分离”起了个通俗但又富有学术X的名称，叫做隔阂。

    此刻的我与阿飘，不仅仅是生与Si之间的隔阂而已。我想，这种隔阂因为我们彼此认识而又熟知对方的缘故而产生了一种不公——我是可以接受这种年轻就Si去的朋友这种不公平的事实的，尽管如此，我已经深深地领悟到，这一刻的阿飘，已经存活于上一个年代了。

    五年后的我将前往2018，然而阿飘却永远停在2013。

    永恒的2013。也许该叫做逝去的2013。

    片刻以後，我看着S点起了烟，那烟飘过我的眼里，眼前的S突然变成了阿飘抬着大鼻子cH0U着烟。尔后，我们把骨灰葬入挖好的泥土坑里。一只黑蓝sE的蝴蝶从我们面前飞过，停在那凸出来的泥土上面一阵子，然後便飞走了。

    “NN说人Si后会变成黑sE的蝴蝶，”ScH0U了一口烟后，蹲下，把香烟cHa在泥土前面以後，在那边发愣着，似乎在思索什麽，片刻以後，她回头望向我，“可我不这麽觉得哦，”她说完，把身上的灰sE围巾脱了下来，然後把它裹在我的颈上，然後用左手拿着围巾的边，另一只手从卡其风衣的口袋，掏出了一本黑sE小笔记本，“呐，木风，听听这段，”她说得很细，似乎怕震动了此时的气氛。说完以後，她便念了笔记本的内容起来：

    我觉得凯尔特人的信仰很合情理。他们相信，我们的亲人Si去之後，灵魂会被拘禁在一些下等物种的驱壳内；例如一头野兽，一株草木，或者一件无生物，将成为他们灵魂的归宿，我们确实以为他们已Si，直到有一天——不少人碰不到这一天——，我们刚巧经过一棵树，而树里偏偏拘禁着他们的灵魂。於是灵魂颤动起来，呼唤我们，我们倘若听出他们的交换，禁术也随之破解。他们的灵魂得以解脱，他们战胜了Si亡，又回来同我们一起生活。

    “《追忆似水年华在斯万家那边》抄的一段句子，还记得吗，NN过世以後，你叫我去读这本书，呐木风，你还记得吧？”

    “我信仰着普鲁斯特。”我一眼笃定地看着S的眼睛说着，然後把围巾脱了下来还给她，我们便离开了。

    在等巴士的时候，S以同情的眼神看着我，“你跟他很要好?”

    我点点头。

    我们坐了最後一趟的巴士，在空调开得很强的巴士里头，她再次把她的围巾脱了下来，然後摆放于我们的颈边。她一边看着窗口外面一边摩擦着手掌，说了一句“好冷噢”以後，便把头依在我的肩上。不知道为什麽，多了S的T温，我还是觉得很冷。

    从巴士下来后，在回家半途中，我跟S说我想在外面呆着一阵子，她於是默默走回家。

    我等她消失在视线以後，便看着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又是一天。

    风突然吹过我身T，让我强烈感受到阿飘的存在。阿飘存在着。但我不知道在哪里。於是看一看身边的街道。我视綫边缘是家里窗口透出来的浅浅灯光，视綫眼前是街上昏h灯光；视綫之外是阿飘。

    我沿着街灯一路走回家，在未到家的前方三十公尺的大树前的石椅坐了下来。风还不肯停止。我随着风的轻抚，想试着哭出来，但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我又抬头看了灰蒙蒙的天空，祈祷着云朵、星星、月亮的出现，或者飞过的夜班飞机。但什麽都没有。什麽都没。

    S是回来，S是回来了。但有什麽消失了。